第12章 第12章
贺祁年让司机送谭老爷子回去，自己走回公司的路上接到了隋棠的电话。
“他签了经纪合同。”隋棠说。
意料之中，贺祁年嗯了声。
“陈漓起草的那份合同他也签了。”隋棠说，“我需要一起给法务盖章么？”
“嗯。”贺祁年说。
“他不会跟陈漓说？”隋棠问。
“不会。”贺祁年断定地说。
“嗯，”隋棠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又说：“一定要搞那么复杂吗？就算陈漓知道真实合同又能怎样？把盛洺川签到公司，已经不符合公司发展了，签署不平等合同这也是常规操作，我不明白这样操作的意义。”
贺祁年脚步未停，只说：“盖完章，让法务把另外那份合同给陈漓，正式合同你直接转给盛洺川。”
“我知道，”隋棠说：“可是祈年”
“还有事吗？”贺祁年说。
“有。”隋棠说。
“说。”贺祁年说。
“祈年，你可以不这么公事公办的语气吗？”隋棠说。
“先说正事。”贺祁年说。
“”隋棠顿了顿，“我不认为陈漓适合做盛洺川的经纪人。”
“嗯？”贺祁年说。
“陈漓对他喜欢太明显了，这很容易被人利用，而且很显然她已经被人利用了。”隋棠说，“盛洺川会接受那份经纪合同，就是因为他断定陈漓会帮他，他甚至已经对《屠城》男二那个角色势在必得了。祈年，你觉得这样一个人真的是陈漓能控制的了的吗？”
贺祁年沉默。
“再者说，陈漓她年级毕竟还小，你要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利用嘛？”隋棠说。
“我有我的打算。”贺祁年说。
“你什么打算？”隋棠语气有些急了，“你的打算就是陈漓要什么给什么？宠也要适可而止，祈年，你不觉得你对陈漓有点过了吗？你就算欠她的，这么多年你也还完了。如果你再这么宠下去，她会被你宠坏的，更会仗着你的宠爱以后变本加厉。”
贺祁年顿了两秒，“还有事吗？”
“祈年——”
“没事儿我先挂了。”贺祁年说着挂了电话。
喝了酒，吹了风，挨了骂。
贺祁年好像瞬间清醒了。
宠坏吗？随便吧。
距离试镜已经过去五天，关于《屠城》男二那个角色的最终试镜结果，公司方面还没给他任何答复，他能做的只有等。
那天跟隋棠签完合同，盛洺川没跟陈漓打招呼就直接离开了。后来在车上，他接到陈漓的电话。陈漓语气很兴奋，盛洺川听她那边传来纸张翻页的声音，然后听她念了一串他熟悉又陌生的内容。
她念的是一份假合同，盛洺川签‘卖身契’时，一起签的。那份合同，跟他那份新签的‘卖身契’比，待遇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签那份合同前，盛洺川没问隋棠合同的用途，但假合同的补充协议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份合同只是一个摆设，毫无用处。
如今看来，这份假合同是拿来骗陈漓的。可隋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编出一份假合同骗一个小小的宣传经理？
盛洺川想不明白，更不想深究。他只需要清楚一点就够了——陈漓在悄悄传媒举重轻重，更准确的说：陈漓对悄悄背后那位老板非常重要。重要到他可以不顾法律规则，也要编出个阴阳合同来，只为哄陈漓高兴。
然而，这一切对盛洺川而言并不重要，他不关心陈漓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也不关心陈漓对他到底有什么意图，他只知道，陈漓能帮他。这就够了。
人终将成长自己不想成为的人，但那些遥望而不及的东西，似乎只有成为那样的人才能得到。这是个歧途，但正途到不了的终点，试试歧途也无不可。
下午四点，盛洺川接到了杨懿的电话，约他出去吃个饭。
杨懿是盛洺川在前公司唯一说的上话的同事。
地点约在了北三环一个私家菜馆，环境清幽，私密性强。
盛洺川到的时候，杨懿正在走廊抽烟。
杨懿冲盛洺川招手，“这边。”
等盛洺川走进了，杨懿递了根烟给盛洺川，“来一根？”
盛洺川摆摆手，“戒了。”
“哎哟，”杨懿秀眉一挑，“怎么？新公司限制你抽烟啊？”
“没有。”盛洺川说，“毁嗓子。”
杨懿听到这话笑了笑，看破不说破：“行，你这马上要出人头地了，个人形象是要注意点了。”
她说话时，身后的包厢突然不断传来几句尖锐的劝酒声，除了一声比一声高的“喝”，其他倒是听不清楚。
“里面还挺激烈。”杨懿歪头看了眼，“要不要猜猜这里面是明星还是经纪人？”
盛洺川不感兴趣，没接话。
杨懿撇撇嘴，觉得无趣。
盛洺川一直都是无趣的人，她早习惯了，只是这么久没见，居然有点期待他会有所变化罢了。
可显然，他还是万年不变的闷。
杨懿把抽到一不半的烟摁到烟灰缸里，“进去吧，饿了。”
包厢很大，一个圆桌能容下十几人，盛洺川在杨懿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杨懿立刻笑了，“怎么，这样看我比较方便是不是？”
盛洺川闷声看菜单。
杨懿看着他，脸上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最近过得怎样？”杨懿问。
“嗯，很好。”盛洺川答。
“新公司待遇还行么？”杨懿又问。
“嗯。”盛洺川答。
“新经纪人呢，是不是年轻漂亮又有能力？”杨懿说到这里莫名笑了一下。
盛洺川微微顿了顿，没答话。
“怎么？”杨懿被他的沉默憋了个哑火，“新经纪人不好吗？”
盛洺川手指莫名在桌子上敲了敲，“很好。”
他这种从前没有的小动作让杨懿很生气，她深呼吸，又说：“我听说你的新经纪人是悄悄传媒的传奇人物，有这种人做你的经纪人，你应该高兴才对吧，可我怎么瞧着你还有点不满意呢。”
“没有，”盛洺川给自己倒了水，“很满意。”
“哦？”杨懿看着盛洺川，“哪里满意？”
“全部。”盛洺川说。
“”杨懿的哑火瞬间要着了，她猛地坐起来，把自己的水杯顺着木质桌面甩给盛洺川：“给我倒水。”
盛洺川默默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又起身送到了她面前。
杨懿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缓缓走近，满腔怒火瞬间熄了。她抓住盛洺川的衣服，抬头楚楚可怜地叫了声“洺川”
盛洺川低头看了眼杨懿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沉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可是我后悔了，”杨懿抓得更紧了，“洺川，我后悔了，我们可以不分手吗？”
“不可以。”盛洺川强行抽回自己的衣服，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点菜吧。”
“盛洺川！”杨懿吼出声，“我都这么低三下气的求你了，你就不能让让我？”
盛洺川盯着菜单。
“你是不是也被那个姓陈的小妖精迷惑了？”杨懿说，“你以为那个小妖精是个什么好东西吗？她只是贺祁年的小情妇罢了。她明知贺祁年身边有人还要主动凑上去，你觉得这种人会看的上你吗？”
盛洺川跟没听见似的，在菜单上认真选着。
杨懿盯着他，眼圈瞬间红了。她又失态了，外人眼中的女神这会儿像个情绪失控的神经病。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盛洺川就是有种能让她瞬间从大家闺秀变泼妇的能力。
这种拳打棉花的争吵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她都像一只愤怒的小鸟，一头撞进深不见底的棉花海底。不痛不痒，但也足够让她丧失理智。温水煮青蛙，青蛙不但会死，还会疯着死。
可杨懿又明白，他们确实分手了，她现在没有任何资格跟盛洺川讨要任何说法。她甚至该庆幸盛洺川答应出来吃饭，毕竟当初他们的分手，并不和谐。
两人面对面的吃了一顿饭，盛洺川全程没说话，菜也没夹几筷子。
杨懿每次嘴刚张开，看到盛洺川那张脸，又瞬间没有继续的欲望了。
盛洺川对杨懿无话可说，不是因为那段关系结束的有多不尽人意，而是他们之间好像就没有任何尽人意的地方。
盛洺川跟杨懿曾经在一起过四年，那是盛洺川最难熬的四年。他曾以为他这辈子都要那样过了，所以杨懿说要不要在一起时，他没拒绝，甚至在后来杨懿背着他又有了无数男朋友后，他也觉得没什么。
他复出的第二年，杨懿跟盛洺川提了分手，盛洺川答应了。
其实答不答应并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在一起的四年，除了争吵，没有任何可以回忆的。盛洺川对床上那些事厌恶至极，每次跟杨懿做完，他都要吐很久，是那种五脏六腑都要吐一遍的恶心。每当这时，杨懿就会恼怒，懊恼的同时她却不敢跟盛洺川发脾气。她以为盛洺川是厌恶她的劈腿，所以她哭着懊悔自己不该这样，不该那样。然后转头又会继续。
再到后来，盛洺川就彻底不跟杨懿做了，像断爱绝情，隔绝世俗的圣僧。
杨懿起初还会想方设法的讨盛洺川喜欢，可不管她把自己打扮成穿肚兜的小护士，还是妩媚多情的九尾狐，盛洺川再没碰过她。再后来，杨懿强行给盛洺川吃了药，做到一半的盛洺川居然直接把杨懿踹了下去。
这件事算是杨懿彻底跟盛洺川分手的契机。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女人能容忍被自己男朋友从床上踹下去吧。杨懿爱盛洺川，但同时也恨盛洺川。
吃完饭，杨懿提议去抽根离别烟，盛洺川虽然觉得没必要，但还是跟着去了。
他戒烟的理由其实还要归功于陈漓。当时陈漓不知用什么办法，偷偷溜进了他的化妆间，然后闻了半个小时他的烟味后，整个脸都憋青了。
盛洺川忘了陈漓当时说了什么，他只记得陈漓抢过他没抽完的烟，放到自己嘴里猛地吸了一口。自此以后，盛洺川就再也不想抽烟了。
再次尝到烟的味道，盛洺川已经不太适应了，胃里翻腾着恶心。
杨懿吐出一个烟圈，笑着看他：“你现在的表情，跟跟我做/爱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盛洺川吸了口烟，眯起眼睛，没接话。
杨懿笑了笑，“说实话，我睡过那么多男人，还是觉得你最好。”
“”盛洺川又猛地吸了一口。
杨懿太迷盛洺川这张脸了，每次看到都有种忍不住想去占有的冲动。
她不知不觉就抬起了手，想在那个令她无比痴迷的脸上摸一摸。
盛洺川一偏头，躲开了。
杨懿回过神来，愣了片刻，“不好意思，没控制住。”
盛洺川不说话，表情也是淡淡的，只是嘴里吸烟的动作变得更凶了，像在赶时间。
身后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中年男人醉醺醺的声音突兀出现。
“来来来，咱俩来这里喝，”男人嘻嘻笑了两声，“咱俩啊，偷偷喝。”
“崔总，您喝多了。”年轻的女声笑着接话。
盛洺川后背一怔，这声音
杨懿抽烟动作也微微一顿。
“小陈啊我跟你说，我可太喜欢跟你喝酒了，”男人声音色兮兮的，“每次跟你喝酒我都觉得我变年轻了，你看看我，是不是脸上褶子都没了。”
“什么褶子，您脸上本来就没有褶子。”女声说。
“哎哟小陈，”男人声音突然变小，偷偷摸摸的：“你要不做我干女儿吧，我保证比在贺祁年那里待遇好。”
听到这里，杨懿不看也知道是谁了。
她回头一看，走廊的墙上靠着一个头发稀疏却依旧梳的油光瓦亮的微胖男人，他正靠在一个身型瘦弱的小姑娘身上。而小姑娘跟男人身高差不多，画着跟她年龄不符的成熟妆容，可尽管如此那张脸也太有特点，一眼就能认出来。
杨懿看了盛洺川一眼，对方眼睛盯着烟灰缸，但身体的僵硬还是出卖了他。
“那个好像是你的小经纪人，”杨懿提醒道。
盛洺川没回头也没接话，他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问杨懿：“走么？”
“啊？”杨懿一愣。“你不去打个招呼？”
“我还有事，先走了。”盛洺川说着要转身下楼。
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脚步刚移动了半步，就身后传来声音：“盛洺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