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试镜开始前五分钟，肖驰才二流子似的晃荡进来。
短款黑羽绒服，黑裤子，黑超黑帽。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儿的保安被安排错了地方。
他进来后只是臭着脸跟陈漓“嗨”了声，扭头就又出去了。
盛洺川原本已经站起来准备跟他打招呼了，结果手都还没举起来，客气的表情酝酿了个开头。
见状，徐暖忙替肖驰道歉：“不好意思啊，他估计太紧张了，没注意到大家。”
“他这是刚从装x学院毕业？”陈漓揶揄了句。
“闭嘴吧你。”徐暖瞪陈漓一眼。
“呵，”陈漓看了下时间，起身：“他是不是今天就来走个过场，没打算正经面试啊。”
“你嘴里能不能有句他的好话？”徐暖说，“他为了今天可是准备了好几天呢。”
“你看他那副样子，”陈漓说，“等下进去也会被谭老爷子骂出来。”
说是这么说，陈漓没真想肖驰被骂出来。她说的是气话，只是单纯看不惯肖驰那副明明没实力，却又非要装成二五八万，拽出天际的样子，替徐暖感到不值罢了。她更不希望肖驰被骂出来。甚是还想着，肖驰要真能试上谭导的戏，或许还能对徐暖好些。
她没对肖驰的人品没有任何评价，就算知道无数关于他的石锤，她也没把这人完全锤死。毕竟徐暖在过去几年里，无数次跟陈漓讲过太多自己跟肖驰美好的初恋细节。所以，尽管肖驰这几年变得越发/浪荡无度，她对肖驰都有一层来自徐暖赋予的滤镜。
第三波试镜开始。
陈漓把盛洺川带到试镜现场，她就混到了谭唐身边。
她能看出来盛洺川的紧张，于是自始至终也只是在分开前小声说了句“加油。”或许是为了舒缓心情，盛洺川冲陈漓笑了笑。
陈漓找空位置坐下后，贺祁年看她一眼，俯身问她：“没吃饭？”
“啊，”陈漓视线从对面的盛洺川身上收回来，“还没吃。”
“先去吃东西。”贺祁年的语气不容拒绝，“现在就去。”
“等会儿就去，”陈漓不想走，她想看着盛洺川试镜。
不知是紧张，还是饿得很，陈漓原本就发白的脸色，这会儿更难看了。
贺祁年抬手示意助理进来。
等助理附耳过去，他在助理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助理冲贺祁年点头，然后走到陈漓身边：“陈经理我陪您去吃点东西。”
陈漓怔了怔，眼神求助谭老爷子帮忙，但老人家巴不得她赶紧出去呢。
她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跟贺祁年的助理出去了。
贺祁年的助理叫方航，跟了贺祁年七八年，是个做事稳重有分寸，话不多的男人。
方航原本是要带陈漓去贺祁年办公室的，那里有贺祁年提前给陈漓准备好的早餐。但方航也知道陈漓不会跟他上楼，就让陈漓在七楼等着，他自己去贺祁年的办公室把吃的带了下来。
试镜到第三波，七楼走廊基本已经空了，只有工作人员站在外面，边等边看手机。试镜的会议室做了特殊隔音处理，即便是把耳朵贴到门上，也听不到里面任何声音。
陈漓坐在无人售卖机旁边，手里拿着方航给的早餐，在方航的监督下，她食不知味的吞了两口三明治。
“陈经理不用担心，”方航看突然笑着说，“盛老师肯定没问题的。”
“嗯，”陈漓难得也会被人窥探了心事，惨白的脸色染了点不好意思的红晕，“但愿如此吧。”
“陈经理对盛老师没信心吗？”方航说。
“不是，”陈漓顿了顿，“也许就是太有信心，才会紧张吧。”
后半句她声音很低，是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量。
太有信心了，所以她更害怕。
在她的印象里，盛洺川是无所不能的。这一上午，她面对着盛洺川时，整个心都是安稳沉静的。可不知怎的，一旦盛洺川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她就忍不住地开始发慌。
心浮气躁，浑身冒虚汗。
这种心慌曾经维持了六年，直到四年前，她在横店再次见到了盛洺川，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沉下去。可如今只是一墙之隔，那种久违的心慌又再次令她感到了窒息。
她心突然咯噔了下。或许或许她是怕等下会再现十年前那种感觉。黑夜忽明，万物都醒了，人却再没了痕迹。
陈漓把只吃了几口的三明治收起来，装进袋子里。
“我吃好了，”陈漓对方航说：“耽误你的时间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就在这里等。”
如果没数错，陈漓刚只吃了五口。方航不免多嘴问了句：“吃饱了？”
“嗯，”陈漓站起来，从无人售卖机上扫了罐旺仔牛奶出来，“再喝点牛奶就够了。”
方航想阻止，贺祁年不让陈漓喝旺仔，认为里面人工糖太多，对她身体不好。但陈漓已经拉开拉环，仰头开始喝了，方航只好作罢。
等监督官走了，陈漓才松了口气。
贺祁年是真把她当小孩子管。
宣传部的同事这时给陈漓打了电话，说二楼来了新面试的，让她下去看看行不行。
里头试镜已经开始，她再想混进去也不可能了，索性下楼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
徐暖下楼买东西回来，在电梯口跟正要下楼的陈漓打了个照面。
“你干嘛去？”徐暖问陈漓。
“二楼来面试的了。”陈漓看了眼她怀里的东西，“给他买的？”
徐暖怀里抱了一堆罐装咖啡，一看就是给肖驰那个挑三拣四的混蛋东西的。
人长得一般，屁事儿一箩筐。
徐暖点头，“那你还上来么？”
“上来，”陈漓进了电梯，“十分钟我就上来了。”
“不上来也行，”徐暖笑了笑，语气带着安慰，趁电梯关上前来了句：“别搞得跟多大事儿似的，你家盛老师绝对没问题。”
陈漓嘴巴张了张，没来得及说话电梯就关上了。
咋不是大事儿？这事儿可太大了。电梯缓缓下落，她刚刚稳住下来的心又被徐暖一句看似安慰的话给点拨的火烧火燎了。
电梯门阖上的瞬间，徐暖脸上的笑容跟着消失。她莫名沉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小会议室的方向走。
她刚进门还没坐，肖驰跟着就推门进来，怒气冲冲的黑着脸。
“哎，”徐暖看了眼时间，“怎么刚十分钟你就出来了？”
“不出来干嘛？”肖驰猛地拉开椅子，坐下。“那个死老头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演戏？”
“谭导？”徐暖有些懵。
“不是他还有谁，”肖驰嗓门很大，“他妈的这个老头子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叫演戏。他知道吗？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在用那套老掉牙的方式导戏，他知道什么叫适合角色的表演方式吗？屁他妈都不懂，还舔着脸对我的表演指指点点，我他妈真服了这种老东西了，怎么不去死啊！”
“肖驰！”徐暖吼了句，慌忙跑过去把会议室的门关上了，“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谭导是前辈，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是在别人公司，要是被别人看见听到了，又要黑你。前几天那个热搜上你还没长记性吗？怎么还这么不知深浅啊。”
“卧槽，”肖驰声音更大了，“那个热搜你还问我？是你无能才让它挂了那么久的吧，你现在问我？”
“那怪我吗？是我让你去跟别人抱一起的吗？”徐暖说完缓了缓，认为讨论那些不合时宜。“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
“那讨论什么？”肖驰瞪着徐暖：“公司让你来跟我试镜是为什么你不明白？还不是因为你跟陈漓的关系？都说不来了不来了，你非要让我来。照你跟陈漓的关系，你跟她开口要角色我还需要来试镜吗？”
“陈漓只是宣传部的，不是制片部的，不能决定哪个角色让谁演。”徐暖说。
“笑死了，”肖驰嗤笑，“那个叫盛洺川的小白脸不是陈漓安排进去的？凭什么他演什么姓谭的那个老头就说好啊，还不是因为陈漓提前打了招呼？就你这种蠢货才真以为她不能决定什么，人家那是根本不想帮你，根本不把你放到心上，你还看不明白吗？”
“肖驰，”徐暖试着讲道理，“你为什么不能从自己身上找理由？谭导不可能因为哪个演员是谁推荐的就偏袒谁，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原则，你在谭导那里试戏了那么多次难道还不清楚吗？”
“对啊，”肖驰说，“我在他那里都试镜失败那么多次了，你为什么这次还让我来呢？”
“我——”徐暖被问住了。
或许在她潜意识里，她也觉得这次肖驰兴许有戏。因为是悄悄传媒的项目，因为陈漓和贺祁年的关系，兴许陈漓会念着自己跟她的这些年的情谊，额外给肖驰一个角色。
徐暖确实这么想过。
可她又没法明着跟陈漓开口，她知道陈漓提前找过谭唐，更知道谭唐拒绝了陈漓。所以就算她跟陈漓开口了，陈漓也帮不了肖驰。再退一步，就算陈漓帮了，那给的角色也不是肖驰想要的，到时候发反而会让陈漓左右不是人，知道结果的事，徐暖不想让陈漓为难。
“你看着吧，那个叫盛洺川的小白脸一准被选上了，”肖驰握拳砸了下桌子，“你看看人家，人家多会抱大腿。那个姓盛的之前一直都十八线吧，居然能跟我试一个角色，多牛逼啊。还不是因为攀上了陈漓？所以还是陈漓牛逼。你再看看你，你比陈漓大那么多，入行早那么多年，可你有什么用？你除了会撤热搜你还会干什么？”
“”徐暖瞪大眼睛，“肖驰，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是废物的意思，”肖驰在气头上，说话完全不过脑子。“我已经提前几天让你跟陈漓说试镜的事情了，你为什么不说？我以为我收到试镜邀约就是陈漓告诉你的，但好像她对我来试镜这件事一无所知吧？你还记得你是我的艺宣吧，难道不应该为我去做点什么吗？你明知道我想演谭唐的戏，你就不能提前跟陈漓说让她也给我开个后门，就不能拉拉关系吗？非要等我到了，那个老东西给我脸色把我赶出来了，你再准备马后炮的去找陈漓说是不是？”
徐暖腾地站起来，她嘴角剧烈抖着，手颤巍巍地指着肖驰。她顾不上恼怒肖驰把她跟陈漓对比那些话，她从肖驰这番牢骚里只听出一个中心意思——你是我的艺宣，你只是我的艺宣，一个帮我撤热搜擦屁股的艺宣。
“我是你的艺宣，”徐暖眼睛充满愤怒，血丝密布，“我确实是你的艺宣，可我只是你的艺宣吗？你现在说的是人话？我只是你的艺宣对吧？肖驰，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我是不是只是你的艺宣？”
她声音带着哽咽，情绪在崩溃边缘。
这种话肖驰不是第一次说，可这次徐暖却听得尤为刺耳。也许是最近吵架的频次越来越高，她的愤怒一直在最高点从未下来过，所以此刻的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草木皆兵。她突然有种被撕裂的痛感，此刻的记忆和身体，跟从前十几年所有的牵绊被瞬间割断，她被冲击成粉碎。
肖驰是典型吃硬不吃软的主儿，见徐暖脾气上来了，他反而软了下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当然不只是我的艺宣了。”
徐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在眼泪掉落之前仰起头，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算了，”肖驰见状站起身，“别在这里吵了，被人听见太丢脸了。”
“你也知道这是别人公司？”徐暖说。
“我刚不是气头上脾气没收住，”肖驰暴躁劲儿过了，徐暖话里带刺他也没生气。
他伸手去揽徐暖的肩膀，不要脸地说：“别哭了，被人家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徐暖自嘲似的笑了声，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原本的怒火中烧瞬间被这混蛋男人的一句软话给浇灭了。
“走吧，回去吧。”肖驰又把徐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去哪儿吃午饭啊。”
他语气轻柔的哄着，徐暖瞬间没了脾气，眼泪也没了支撑，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肖驰捏着徐暖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笑了笑。“别哭了，这么可爱的少女妆等会儿都哭花了。”
徐暖今天的妆和打扮是肖驰喜欢的，少女狐狸妆是肖驰昨天刷短视频看到后发给徐暖的。徐暖就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打扮成了短视频里年轻漂亮的狐狸模样。但直到现在，肖驰才来得及看上一眼。
“滚啊。”徐暖笑着骂了句，吸着鼻子把眼泪逼了回去。
“走了，”肖驰低头在徐暖脸颊亲了下，“今天没通告，正好——”
“流氓啊你。”徐暖抬手把脸上的泪渍擦掉。
肖驰大拇指在徐暖脸颊滑了两下，附在她耳边说：“就是对你耍流氓。”
两人出会议室，陈漓正好路过。远处还有几个刚听完热闹，不住在往这边瞅的工作人员。
“你眼睛怎么肿了？”陈漓看着徐暖的眼睛问，“哭了？”
“没有。”徐暖说，“风眯眼了。”
“”陈漓才不信她的鬼话。
肖驰站在徐暖身侧，没事儿人似的。
陈漓望向他时，他很刻意的咳嗽两声，眼睛躲闪地往旁边瞅。
徐暖看陈漓火气上来了，忙说：“你快过去吧，试镜快要结束了。”
“是啊，试镜快要结束了，”陈漓说话时白眼了好几次肖驰，“有些人却早就结束了。”
肖驰听出陈漓这话是在骂他，他正好发作就被徐暖按了回去。
徐暖按完肖驰又准备去按陈漓，她太清楚陈漓那个脾气，每次见到肖驰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气不过的想替自己出头。但每次又顾着她的面子，不得不把不爽强行压回去。但很显然，陈漓这会儿已经憋不住了。
“肖老师，”陈漓面向肖驰，“我听说您刚试镜跟谭导吵架了，是么？”
“是有怎样？”肖驰凶道。
“不怎样，”陈漓说，“很符合您的人设。”
“你什么意思？”肖驰说。
陈漓却不理他了。
陈漓问徐暖：“你晚上回家吃饭么？”
徐暖说：“不回了，我明天要进组了。”
“明天就进？”陈漓想起徐暖昨晚确实收拾行李了，“明天几点？”
“上午八点就去横店。”徐暖说。
“那晚上——”
“她晚上没空。”肖驰插话进来，说完又烦躁地问徐暖：“走不走啊？”
“走。”徐暖看陈漓，“我先走了，微信联系哦。”
她话还没说完，肖驰已经扭头往电梯方向走了。
徐暖连忙跟陈漓挥了下手，扭头跟上。
电梯上的肖驰一张僵尸脸，臭到就差把屎字刻上去了。他旁边的徐暖冲着还站在原地的陈漓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去忙。
直到电梯已经下降到五楼了，陈漓都没动。她后知后觉地意识自己又冲动了，她不该嘴欠顶肖驰的，等会儿遭殃的还是徐暖。
陈漓叹着气，揉了揉发僵的脸。
半晌后，她给徐暖发了信息。
【陈漓：没忍住，抱歉了。】
徐暖过了会儿才回过来。
【徐暖：没你的事儿，别瞎操心。】
陈漓盯着徐暖的信息，沉默了良久。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徐暖到底图肖驰什么？就算他们之间有十三年的感情，可如今的肖驰也不是从前那个，而是个到处跟女明星、女粉丝搞暧昧，在剧组各种花天酒地的狗渣男。这种男人到底留着干嘛？做渣男标本？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