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哭泣
“不行，我不允许！你们的精神力属性是相克的。监察官大人，你要点脸！你看看设备上显示的属性匹配度！！百分之零！！！说水火不容都是轻的，我从没听说过两个属性相克的精神力者能够进行精神域融合。”
时凉表情冷淡，一语诛心，“可她愿意接受我。”
“……”
“99的精神域接纳度，这世上你还能找出第二个人吗？”
“……”
许医生脸硬了。
真是见鬼了，明明属性匹配度低到0，可精神域接纳度却高达99！！
99意味着什么？
全心信任，毫无设防。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系统数据库里都没出现过这么高的接纳值！！
而且小暖还在昏迷，根本没有意识。
这说明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她对时凉这个人完全没有防备。
许医生懵了，脑海中只有三个大字：为什么？
为什么她家小暖愿意对时凉这个狗东西敞开精神域？
这就好像你家水灵好看的大白菜，日夜辛勤浇灌，结果被隔壁村那头又挫又丑的猪给拱了！
时·隔壁村又挫又丑的猪·凉：“？？？”
时凉笑了一声，懒洋洋的，神情中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嚣张，“你可以让一个陌生人帮审判官治疗精神域崩溃，为什么不能让我来做？”
许医生眼中闪过警惕，“你敢保证你是真心想救她，不是害她吗？”
“如果我想，刚刚把精神丝探入她精神域时，甚至更早，在我抓住她的时候，我就已经动手了。”
“……”
无法反驳。
“那以后呢？”许医生咬了咬牙。
她很担心，一旦进行精神域融合，戚暖这辈子都会和时凉绑定，只要时凉有一点害戚暖的心思，后者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同理，这种风险对时凉亦然。
可人心是有偏颇的，她只担心戚暖。
再加上，她素来知道他家“大白菜”对时凉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别说以前，就说现在，瞅瞅那99的接纳值，许医生已经快呕血了。
没出息！
太没出息了！
“以后我不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说得准。”
时凉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黑金戒指，幽幽地望着床上的戚暖，“但我知道现在，我会救她。我还有话要问她，我要听她亲口回答我。”
“不行，我不同意！”
许医生还想垂死挣扎。
嘀嘀嘀，病床边的监测仪器发出警报，新一轮的精神域崩溃即将到来。
来势汹涌的病情根本没有给许医生挣扎的余地。
必须当机立断地做出选择。
三分钟后。
宋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大用公主抱的方式“劫持”走了审判官。
哦，带回了自己的卧室。
精神力融合不需要医疗设备辅助，也不需要医生指导，只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和两个人即可。
许医生气得跺着脚，嗓门飙升了八度，“他的卧室和这儿的病房有什么区别？”
“可能床比较大吧。”宋读一副备受打击、神游天外的模样。
“……”
许医生想表演原地爆炸。
宋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转移话题，“不是！许医生，你别在意，咱们救审判官要紧，那个啥……我倒是比较好奇，精神属性相克也可以相融吗？”
作为暗部的智囊，他只是一个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对那种超越身体的精神融合不太懂。
“不知道，精神域融合的案例很少，属性相同或相辅都不多，更何况相克的了，压根就没有！！这根本不符合医学逻辑！！！”
但那个牲口说要试试，还把人抱回了房。
许医生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血压飙升、两眼发黑。
完了完了。
……
昏迷中的戚暖觉得自己坠入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中，浑身轻飘飘的。
一开始很温暖。
但是渐渐地，一缕缕寒气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编织成一个银冰构建的精美牢笼，想要将她囚禁在其中。
她本能地害怕冰，那太冷了，于是开始拼命地、拼命地挣扎，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
噗通一声，场景变幻，她落入了一池深不见底的寒潭中，潭底伸出无数铁链捆住她的四肢，将她往下拽。
她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
这时，耳畔却传来一个声音。
“戚暖，不许动，不许反抗。”
“打开精神域，让我进去。”
说话的人凶极了，强势又冷漠。
梦中的人意志力格外脆弱，心头划过一丝委屈，但出奇的听话。
她不再反抗，任由冰凉的潭水将自己淹没，身体不断下坠，下坠……
溺水的窒息感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她心脏发麻。
她真的很害怕。
她怕黑，怕水，怕冷。
可她是审判官，没有资格害怕这些，也不能表现出害怕。
怎么办呢？
不管怎么克制，身体还是本能地战栗，就要被黑暗完全吞没了。
救我，救救我……
她在心底呐喊。
“暖，别怕。”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却变得异常温柔起来。
有什么人抓住了她的手腕，炙热的温度透过掌心传递过来，像在冻僵的血管中注入了一股暖流。
她知道，自己坠入了一个美丽的梦中。
她重新回到了那个下雪天。
在白桦林，积雪压弯了枯枝，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裹着暗黑风衣的男人从老铁匠的屋里出来，挺拔劲瘦的身躯立在风雪里，料峭的冬寒都掩盖不住他眉间的欣喜。
他小心翼翼将礼物揣进怀里，抬眸望了一眼，便笑了。
没办法，他天生视力极好，遥遥就望见了在白桦林外等他的人。
真好。
那一天，他们走向彼此。
没有后来的硝烟弥漫，没有后来的面目全非。
戚暖穿着干净的暗黑军装，在幕天席地的大雪中洗去了曾经浸透衣物的血迹。
——她可以毫无芥蒂地奔向她爱的人。
“审判官大人，18岁生日快乐。”
最后几步，时凉猛地冲刺，一把抱住了她。
凛冽的风吹得脸颊疼，有什么温热的水珠从眼角坠落。
戚暖知道，自己哭了。
时凉在笑，笑得很温柔，亲吻着她的眼角。
……
现实中，卧室的大床上，时凉手足无措地瞧着怀里的人，整个人吓坏了。
他不知道，是自己太粗鲁了吗？
她不舒服吗？
明明精神域融合成功了，连精神域崩溃都已经止住了。
“为什么哭？”他问得很小声，像是自言自语，掺杂着担忧。
迷迷糊糊中，戚暖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背后是滚烫的胸膛，心跳声清晰入耳，鼻间传来一缕烟味。
她猛地一怔。
那缕烟味刺痛了她。
她知道，她的梦醒了。
审判官睁开双眼时，尚未褪去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还是看清了眼前的人。
修长的眉，高耸的鼻锋，和梦里的人一样，又不一样。
“你怎么了？”
时凉注意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隐隐皱眉。
他问得很生硬，维持着冷漠，一点都不想让对方察觉到关心。
戚暖却毫无反应，瞳孔中倒影着他的身影，陷入了恍惚。
刺鼻的烟味清晰地将梦境和现实割裂开。
残酷得像是把胸腔刨开，挖出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不对劲！
一点都不对劲！
戚暖知道自己清醒了，可她还是抑制不住，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啪嗒啪嗒，眼泪在落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好难受，好难受……
“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时凉慌了。
那是第二次，他看到戚暖哭。
和第一次无声无息的落泪不同，她看着他，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甚至出现呼吸困难。
她脸色发红，很明显喘不过气来。
“戚暖，你哪里不舒服？”
“说话！你倒是说话啊！”
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侵蚀着心脏，时凉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眼睁睁看着戚暖开始干呕，甚至呕血，像要把命吐出来一样。
“许可，许医生！！”
门外，一直候着的宋读听到他家老大的怒吼，二话不说拽着许医生冲进了卧室。
那天，宋读和许医生都被吓得够呛。
两人一进门就看见审判官在呕血，在哭……脸上全是泪痕。
而时凉抱着她，像个丧失理智的囚徒，像只发怒癫狂的野兽。
那么凶残，又那么幼稚地吼着。
“不许哭。”
“不许哭。”
“我让你不许哭，听到没有？”
“听话！你总是不听话！为什么你总是不听话！！”
他颤抖着，他在害怕。
……
沙城，老板娘的小旅馆里。
啪的一声。
002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摔了手里的药碗。
001更惨，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他两懵逼地看向病床上“垂死梦中惊坐起”的人，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家老大的烧终于退了。
就发现，时凉呆坐在床榻上，双眼遍布血丝，赤红得像嗜血的杀意。
可仔细一瞧，又好像不是。
那种赤红与扭曲的杀意不同，眼眶中带着水色的湿意，就像是……
啪嗒。
时凉的掌心接住了一滴眼泪。
001和002当场惊得灵魂出窍。
那是他们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自家老大哭。
货真价实的眼泪！
什么概念？
那是时凉啊！
天空城的现任审判官！
云巅之上，无人能撼动的存在！！
001懵圈时候，飘忽的目光落到了窗外，心里居然还有功夫感叹：阳光不错！
今天是个大晴天。
三天前的夜里，众人在两位大佬的掩护下，在死亡游轮爆炸的前一刻，成功登上了逃生游艇。
一个没差，全员平安回家。
就是两位大佬惨了点。
当初在游轮上，由于时凉发烧昏迷，戚暖实在背不动他。
在爆炸的冲击波席卷而来的前一秒，她拉着时凉跳了海。
可到了海里，大佬也拖不动时凉这个千斤坠，死沉死沉的。
要不是遇见了同样跳海的罗艳，大佬估计要和“千斤坠”一起沉入海底。
幸亏人美腿长的罗副官大力出奇迹，带着时凉一路游，送上了救生艇。
众人回到沙城的时候，正值日出，天光大亮，阳光潇洒恣意地照在大地上……
所有人都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001回想着。
心说，除了他家老大，烧得和个热水壶似的。
现在，“热水壶”不知道怎么回事，水多到从眼角溢出来了。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我们该去吃午饭了。”
那个清冷又熟悉的声音让时凉一颤。
他回过头看，戚暖坐在床头的椅子上，阳光落在她身上，安稳又美好。
她怀里抱着季叔的小儿子，手里还捧着一本童话故事，正绘声绘色地给小孩子讲故事。
时凉的意识有些混乱，刚要说话，却猛烈地咳了起来，眼眶越来越红。
他终于明白记忆中戚暖梦醒时的感受，无法控制，无法摆脱……
心脏开始剧烈地收缩，痛苦到呼吸困难。
他想吐，想把身体里的一切都吐出来。
砰的一声。
他发了疯似的掀翻了床头的柜子，死死盯着戚暖，愤怒地质问道：“为什么要哭？”
他似乎气极了，又似乎很难过。
屋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001和002终于从死机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赶紧上前询问。
“老大，你怎么了？这里没人哭啊！”001心说除了你。
“是啊，老大你哪里不舒服吗？”002脸如菜色道。
季叔的小儿子也被时凉吓到了，本来已经要起身，欢天喜地地吃饭去了。
如今被时凉一吼，小季途又吓得缩回戚暖怀里。
他的思绪还沉浸刚才的童话故事里，不知怎么就和时凉的思路对上了。
小孩子满眼好奇，抬起头，颤颤巍巍地问道：“对啊，姐姐，美人鱼为什么要哭？”
戚暖：“……”
大佬被一大一小盯着，两人的问题应该是一个问题吧？？？
她有点懵逼，瞧着自己手里的书。
也不知道哪个鬼才编的童话故事，虐到体无完肤。
真是害人匪浅。
令大佬最惊讶的是，时凉睡得那么死，居然也听到了她讲故事。
只是……
为什么要哭呢？
良久后。
大佬摸了摸小季途的头，回想着故事的情节，有些出神，“可能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她最爱的人没有了吧。”
大脑嗡的一声，时凉愣了一秒，然后大笑起来，激烈的笑声让他胸腔不住起伏，发红的眼眶盈着一片海洋。
咯吱，轻风吹开窗户，阳光洒了满屋。
时凉的视线有一瞬模糊，甚至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朝戚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侧脸。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审判官重叠在一起。
他觉得很痛，声音沙哑地安慰道：“暖，不要哭。”
——明明该恨你，可我的心疼得像要裂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