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外传——张角（八）下
第五十三章 外传——张角（八）下
我手持九节杖，开始施展咒术，为我的士兵进行医治。
而对面的皇甫嵩，则是身先士卒，带着五营禁军步步紧逼。
城内的黄巾军听到号角与鼓声，也在三弟张梁的带领下几乎倾巢而出，早已加入到战斗之中，只留下数千人马留守后方。
汉军也是几乎全员参战，后方大营之中看不见几个人影。
我军与汉军的贴身肉搏，从日出杀到日中，又从日中杀到日落，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四个时辰。
此时的战场更像是一个无情的绞肉机，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
个人的勇武、超绝的智慧、旷世的奇谋，在此都会失去意义。
如今拼的就是一个意志，谁能咬牙坚持、屏住这最后一口气，谁就能笑道最后。
我从未见过像皇甫嵩这样奋进悍战、死不旋踵的将军，看着满身浴血的他，就连是我也心生倾佩，怪不得波才和何曼会败在他的手上。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虽然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但今日，我在自身道法的加持之下，不会疲惫。
我乃天公将军，张角。
我不倒下，我的军队就不会倒下。
果然，挥刀超过五个时辰的皇甫嵩退了，他毕竟不是我，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的退去，标志着大汉军中精锐的精锐——五营禁军，被我击败了。
我带着黄巾军乘胜追击，准备一举收复邺城。
这是最后的希望，在南面朱儁率领的汉军与皇甫嵩的五营禁军残部会合并对我部实施包围之前，过黑山、渡黄河，直取王城洛阳。
但在邺城城下，我遇到了困境。
汉军将城中的老弱、妇女、儿童全部赶到城下，拿着明晃晃的钢刀在驱赶着他们，宛若牧羊人驱赶着牛、羊一般。
我知道这不是皇甫嵩能做出来的事情，但究竟是何人出的毒计我也没有时间去琢磨。
向前冲，必将杀死面前的所有无辜人；
向后退，必将被支援的汉军逐步合围。
已经死去了这么多人，我自身亦是大限将至。
前行，就有更多的人要死去，所以我犹豫了，我选择了停下。
三弟张梁在一旁不停的劝说我进军，甚至一向听我话的他，走的时候都摔碎了喝茶的瓷碗。
我累了。
身体累了，道法加持之下，我保持了一天的旺盛精力，在此刻迎来了反噬。
心也累了，死去那么多人，我闭眼就是死去的无数亡魂，这与我普世救人的梦想似乎背道而驰。
对那群无辜的人来说，我就是他们的魔鬼与噩梦，是我间接造成了他们今日的死局。
我困顿的不行，闭上了眼。
睡意止不住的袭来，却被“轰隆隆”的声响打破。
有些像雷声，我知道那不是。
那是骑士的吼声、牛角的号声、还有战马奔腾的铁蹄声,这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这股巨大、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是董卓麾下的西凉铁骑到了。
没想到他来的如此之快，而且替我最后做出了选择。
西凉铁骑就像是地狱中的恶灵骑士，从山坡之上开始俯冲，无论是骑士还是胯下的战马，都只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眼睛，战铠亦是连成一体，尽是漆黑，给人阴森凄冷的视觉冲击。
那群无辜的人，本来被背后的钢刀与利刃逼迫着向我们走来。
看到西凉铁骑的到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不少人驻足停下脚步，等待着他们拯救。
然而，事与愿违。
西凉铁骑快速的跃进但那群无辜的人身后，无情的挥动着手上的马刀和长枪，所过之处，尽是鲜血与白骨。
西凉铁骑的砍杀，让无辜的人群惊愕万分，更是替他们做出改变了，他们高呼、呐喊、哭泣，改为快速向我们奔跑而来。
三弟张梁很愤怒，请求一战。
而我知道，在这邺城周边地区地势平坦,属于平原区域,道路四通八达，西凉骑兵一旦加速起来，单凭衣着单薄、毫无重甲的黄巾普通士兵就想轻易挡住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若要想击溃他们，战胜他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他们冲锋的势能慢慢磨去，让他们陷入在汪洋人海的泥潭之中，无法提速。
但这只能用人命去填。
需要多少呢？
我看着跟在身后的十万黄巾，好似他们都注视着我，等待我的决定。
他们之中有的本是病人，在符水和药剂的帮助下，重获了生的希望；
他们之中有的本是难民，在馍馍和稀粥的帮助下，熬过了饿的难关；
他们之中有的本是平民，在经书和信仰的帮助下，获得了战的勇气。
他们大多都是穷苦之人，煎熬地活在生命线最低的标准附近。
他们认识到了手中的长矛一样可以抵御剥削与侵略；
他们认识到了大汉的腐朽才是苦难生活的根本源泉；
他们认识到了无数的苦难者团结起来就有无上力量。
他们看的我的眼神，有着与先前冷漠、麻木、绝望不一样的色彩。
大多人只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或许他们才是我起义最为成功的地方。
那么就这样吧！
他们才是黄巾起义最为宝贵的财富，那片照亮夜空的火焰，已经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不可磨灭的火苗。
让他们回去，四散开来，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飘扬到神州大地的每个角落。
总有一天，这样的蒲公英会在东汉腐朽溃烂的土壤之上，开满遍地。
于是我命令他们撤退，回到各自来时的地方去。
他们之中，有人不解摇头、有人气愤跺脚。
但不论如何，还是听从了我的命令。
因为我是张角，是他们的信仰。
你相信光吗？
他们心中的光，就是我。
西凉铁骑仍然踏着铿锵的铁蹄，向我飞掠而来。
大概还有一刻钟吧，应该足够了。
我看着十万黄巾军如潮水一般向后方退去。
我知道，他们还会像潮水一般再次冲击而来。
因为潮起潮落，是自然的规律。
当他们再次翻涌浪花的时候，我自然是看不到了。
我一人站在邺城之外的旷野之上，独自背对着数千骑西凉铁骑。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确保这无数充满希望的蒲公英种子飘得更远、更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