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周围全是鸟叫的声音,江望认得这种鸟,林大里面遍地都是这种鸟,走起路来总是一顿一顿的,看着格外蠢又格外萌,也不怕人,林大的学生都喜欢逗这种鸟,它们非要人到了跟前才会拍着翅膀飞走。
大概是仗着自己会飞,才这样有恃无恐吧,可是江望看了看自己,他也一样蠢,不会飞,只要一落进严疏的甜言蜜语里,就再也飞不走了。
可他甘之如饴,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他求之不得,甚至无法去想是什么让严疏转了性子。
严疏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他并肩站了,礼服上的钻石在日光下闪闪发光,有些晃他的眼睛。
严疏显然没什么耐心,她问道:“你不乐意?”
像是莫大的恩德落到江望的头上,不知道是不是严疏的本意,但江望就是听出了这样的意思。
“我,我乐意的。”后面三个字的声音变小,要不是严疏一直仔细听着,怕是只能听见两个“我”字,多多少少显得江望有些急切了。
江望也回悟过来,这样的自己在严疏眼里只会更加不堪,严疏本就误会他妄想凭借孩子去攀严家的高枝,此时又这样的迫不及待,想到这里,江望无可避免地去瞧严疏的神色。
严疏依旧挽着他的手,眼底并无半点嘲讽,江望稍稍安心,车停在校外,这一路严疏都是走过来的。
跟江望交往的时候,严疏也经常到林大来找江望,所以对于江望会在什么地方她一清二楚,那个时候她才刚刚对江望有了点兴致,自然什么都放在心上,忙着做她的合格女友。
只是时光翻覆,早已经都不一样了。
路上路过一大片荷塘,虽然已经入秋,但荷塘姿态依旧,加之今日的光影好,就连严疏也停下来,感叹道:“这样好的荷塘就应该配顶级的光影,要都是一片死气沉沉,互相成全不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望抿着唇,拽紧自己的衣服,他既不是出色的荷塘,也不是绝美的光影,严疏话里的两样,他都比不上。
到了车前,江望才看清,车里除了司机之外,程非也在,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到一起,程非得体地笑了笑。
江望认识程非,他是严疏的助理,严疏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严疏抽不出空的时候,就是挑好了礼物由程非送过来,江望若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也是程非过来处理,就连严疏要跟他分手,背后的原因也是因为程非。
那时明明江望才是严疏的男友,但其实在严疏身边待的最久、跟严疏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是程非,江望吃味,又仗着严疏喜欢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特别,所以耍了小性子,问严疏是不是最喜欢的人是程非。
他不知道,不知道严疏看似一片真心,什么都任由他来,其实她谁也不喜欢,这天底下的男人,就没有值得她真心喜欢的,不过是个有趣的物事,腻了就扔掉。
严疏还最讨厌,明明是她花钱还要她来哄的人,她是花钱买快乐,不是花钱买罪受,再加上她对江望只是一时兴起,江望并不是她长久感兴趣的那种类型,人又无趣,自然留不住严疏。
程非并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些弯弯绕绕,但江望一直没有回应,他已经习惯了,严疏的男友多多少少都对他怀有敌意,所以他尽量与严疏保持距离,而且他最想叫屈,自家小姐这样的,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嘛。
程非坐在副驾驶,严疏和江望坐在后面,车刚刚发动,程非就道:“张叔,车开慢点。”
他是顾忌江望,害怕他会晕车,话刚刚说出去,张叔就放慢了速度,程非转过头去,体贴地问道:“江先生,你下午没有课吧?”
江望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程非会来问他,他摇了摇头,严疏在他旁边阖着眼,程非又问严疏:“那小姐,先去吃饭,再去医院?”
严疏连眼睛都没睁开,她第一次觉得程非的体贴入微真烦人,带着点火气地答:“你不都想好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要是换了别人,比如江望,被严疏当场损,肯定是会尴尬的,偏生程非还在笑,他自己给自己打圆场:“我安排得再好,也要小姐满意才行。”
程非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试一试这个少年在小姐心里的地位如何,小姐看上的男人不少,但其实让他去送礼物的,就只有江望一个人,更别提江望遇到麻烦,严疏再三嘱咐,必须程非去。
倘若严疏有空,程非也用不着了,她肯定是要亲自去的。
严疏懒得搭理他,手上忽然一重,严疏看过去,只见江望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到了她手上,他自己还没发觉不对劲,严疏心中一动,顺着江望的手覆上去,心情好了一点,柔声问:“怎么了?”
江望这才发现他的手放到了严疏的手上,此时已经被她牢牢握住,想抽也抽不出来了。
“我,”江望张了张嘴,恳求道:“能不能别打掉它。”
许是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筹码,他又艰难地道:“我不跟你在一起也可以的,我会老老实实什么都不做的。”
想是程非刚才提到医院两个字,让江望误会严疏是准备将他骗上车,再把他带到医院里去把孩子打掉。
严疏的心上一下蒙上一层阴云,江望在她这里不是好人,她在江望那里的口碑也不怎么好,两个人半斤八两,都不是好东西。
“去做检查。”严疏的语调有些冷,丝毫没有方才那句的温柔,她将手松开,满不在乎地说:“你有胆子从医院跑掉,谁知道孩子会怎么样。”
江望本就是敏感的性子,知道自己误会了严疏,又察觉到严疏不太开心,他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严疏没接话,谁稀罕什么道歉。
江望慌张地看了看严疏,他不知道严疏是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了,程非在后视镜里看的一清二楚,他扭过头说:“江先生,小姐没生你的气。”
被程非一下兜底的严疏,终于把火烧到了程非身上,她咬牙切齿:“程非!”
“我在呢,小姐。”程非笑眯眯的样子,有些像只慵懒的狐狸,真是狡猾的狐狸,严疏被他坑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严疏不提,程非也知道,这个少年,在自家小姐的眼里是不一样的,至少和从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不然怎么眼巴巴的,干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严疏去看江望,少年低着头,透着一如既往地乖顺,严疏忽然起了恶劣的心思,她侧身将江望圈住,手指在江望的肚子上打着转,轻声道:“不跟我在一起,也要生下我的孩子,真这么喜欢我?”
江望无所适从,他想承认,又怕他的喜欢在严疏那里太廉价,可是,他抬起头,严疏近在咫尺,是情人之间的亲密距离,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严疏啊。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应,严疏嘟哝了句:“没意思。”
就在严疏要把手撤回来时,她的手指却被人悄悄地勾住了,那人脸红得不太正常,小小声地道:“喜欢。”
严疏勾了勾唇,忽然发现心情也不是那么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