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陆虞对此表示理解，接着叹一口气：“原以为许先生不靠谱，现在看来，竟只有他最靠谱。真的奇怪。”
这个不靠谱，便指的是从前那些花边新闻。
程幼宜对此深以为然，她一向对戏文里的感情没什么好向往的，也不羡慕，如今经历了一遭，却觉得自己活脱脱是一个女主角，误打误撞就能遇到对自己掏心掏肺的男主角，真不知道走的什么运。
跟陆虞比起来，她的感情经历无疑是幸福的，甚至可以算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徐州喜欢陆虞，但更多喜欢的是她的家庭地位，社会属性，其次才是她这个人，她的脾气秉性，知识能力。更重要的是，他在外面搞七搞八，陆虞全然闭着眼，当不知道。
万幸陆虞刚才没有提到这些事情，否则程幼宜也许今晚就不让他们在一起了。
坠入爱河这东西，也要分健康和不健康的。
陆虞是局中人，看清了事态发展，却不愿走出来，任谁也没办法。
走到客厅当中，听到楼上的牌局仍然热火朝天，麻将在牌桌上撞得铛铛响，接着是钟蜀珩的笑声传来：“徐州，你今晚连续两次相公！怎么回事呀！”
林汀调侃道：“幼宜和陆小姐关系可好得很，见不到人也不用这么魂不守舍的啊！”
“不是。”徐州否认了他俩的打岔，作势眨了眨眼睛，又摇摇头：“今晚总觉着脑袋不清灵，要么咱们再打一圈，就散了吧？”
夏默吟坐在一边捂着脸笑，但没法为他解围，接着便听许则韫说：“看她们聊到什么时候吧。”意思是他也不想打了，因为他实在对徐州这个人有成见，做不到将他和陆虞的恋爱当成一件正常事情。
陆虞听到他们在围攻徐州，维护心起，扔下程幼宜就蹬蹬蹬跑上二楼，推开门凑到徐州身边，看着他面前的牌，啊哟一声：“你看你打的什么东西哟，老远就听到他们在取笑你。”
徐州心想，原本别家手气正好，不该走的，但今晚能借陆虞的势，还是先溜再说，免得程幼宜在这里虎视眈眈的。遂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作势晕头：“也许是最近事多没睡好，眼花了都。”
陆虞扶着徐州的肩膀，正要开口，就听许则韫说：“咱们清一下牌钱，今天先散了吧。”
徐州见他替自己解围，心里高兴，当即笑道：“今天可是输了好多，改天要请我吃饭啊！”
出于对先前事情的不忿，程幼宜着实拿不出好脸对待徐州，单是走到许则韫身边：“有些饿了，待会儿吃个宵夜吧。”
钟蜀珩和林汀不打牌后就闲下来，所以听到他俩要吃宵夜，都起哄叫许则韫做东，他们要跟着去，但徐州在这几人里面属于人微言轻那一种，又和程幼宜相看两厌，于是不接茬，说累了困了，要先送陆虞回去，就此躲过一劫。
数好牌钱，徐州写了三张交通银行的支票分给三人，其中要数许则韫赢得多，所以散场以后，留下夏默吟在宅子里吩咐下人收拾，程许林钟四人开着车出门去寻吃的。
在宵夜时，聊到厉东瀛的通敌叛国之事，众人抓破脑袋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抓到实打实的证据，一击击中，把他拉下马来。但林汀向来心思活跃，说起暗杀，心里的门道可多了去了。
把筷子拍在桌上，林汀低着头凑到桌子中间低声说道：“我遇刺以后，家里把沪城有字号的杀手窝都端了，你们现在找不到好人。”说完瞥了程幼宜一眼：“厉东瀛躲在虹口不出来，你们找人或是自己去都不踏实，首要任务是先把他引出来。”
许则韫原本也不同意程幼宜亲自动手，这下有林汀背书，立刻表示赞同：“程玉快回来了，厉东瀛从未害他，是不是能在他那里下点功夫？”所谓下点功夫，不是说服程玉杀厉东瀛，而是怎么借他的名义，让厉东瀛松懈下来。
“怎么不能！听说他们好得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钟蜀珩忽然插嘴：“按程玉的性格，怎么也要割袍断义方有名仕之风！”
程幼宜听罢，忽然茅塞顿开：“那么就等大哥回来的时候，叫他约厉东瀛出来，咱们设计杀之！”
钟蜀珩一点头：“思路对了，操作不对。”
“怎么说？”三个人齐齐转头望向他，求知欲无比旺盛。
“先把他和日本大使馆的联系切断，让他没有后路。”
钟蜀珩话音未落，程幼宜便心生一计：“我知道了，贼喊捉贼。”
许则韫和林汀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当夜各回各家，洗漱后两人躺在床上，程幼宜想着心里的计划，心情轻盈得像要飞起来。翻身抱住许则韫，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程幼宜望着天花板痴痴的笑：“你知道我和蜀珩在想什么吗？”
许则韫两颊浮上两朵红云，带着笑声说：“要切断联系，最方便的就是在买卖情报的市场上真假消息混卖，迷惑国府的人，说有人通日，他们回去一报告就严查，至少有一阵子够得厉东瀛忙了，对不对啊？”
程幼宜点点头：“我想出一个两方上位的方法，也不用你担心我杀他会不会有危险，你想不想听？”
“你说，需要我帮什么忙？”
程幼宜贴在许则韫耳边叽叽歪歪说了半晌，两人在被窝里笑得甚是开心。如此一夜，熬到三四点时，两个人都困得睁不开眼，上一秒还听见程幼宜在笑，下一秒就已经睡着，呼吸声又沉又稳，显见是忧虑之心一扫而光。
想起她刚回来那些日子，每日都在噩梦中惊醒，缩到床脚哭泣，见到许则韫就扑上前去抱住，哭得哄也哄不住。后来才慢慢好转起来，许则韫看到她今日的睡颜，终于松一口气，搂着她轻轻地，脸贴着脸，又亲了亲额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平躺着入睡。
第二日午后时分，两人才揉着睡眼惺忪满眼茫然地望着窗外高悬的太阳，程幼宜起身洗漱完，也不理许则韫，就自顾自坐在楼下客厅里等人送饭，然而不多时，饭没等来，只有许维前来，笑了笑：“程小姐吃点什么？我叫人来送。”
程幼宜一招手，让许维坐到自己身边：“送些则韫爱吃的吧。”然后眼珠子一转：“维大哥哥，你认识记者吗？”
许维不明就里：“要哪种记者？倒是认识几个。”像许家这样的商人，紧要关头要自保，要靠舆论的力量。
程幼宜想了想：“《申报》最好，要无名小卒，愿意为了名利不顾一切的。”
“为什么？”
“这样的人为了上位，什么都敢写。”
许维点点头：“那我找到人安排你们见面。”
程幼宜却摆摆手：“不用，调查好他的行踪，我去找他。”
当天傍晚，许维送来一叠许家在沪城各大报社培养的记者资料，供她挑选。程幼宜从文件中提取了几个关键词，然后仔仔细细阅读了各人的资料，最后挑出两个人，发现这二人是大学同学兼同僚，行为习惯天差地别，但想要出人头地的意愿却出奇的一致。
更重要的是，他俩的行动轨迹几乎一致，也就是说程幼宜最近几日就能对他们进行测试，然后静等着鱼儿上钩。
对于这一切事情，许则韫都持一个默认的态度，管他男记者女记者，只要能帮家里做事，就是好记者。况且他是喜欢程幼宜，但没有狭隘到不想让她接触别的异性的程度。
又过两日，剧院新上了一部好莱坞大片，程幼宜邀许则韫去看，两人坐在一起，程幼宜仔仔细细给他讲了自己今日的计划，等到散场时就能够实施。
程幼宜指着自己前排的两个年龄相仿的西装男人，低声道：“就是他们，看看谁能帮我。”
因着有这件事情挂在心里，程许二人也没怎么把电影看进去，净盯这两个青年了。
好容易捱到散场的时候，许则韫时分知情识趣地提前退出影院，说去趟盥洗室，程幼宜则跟随人流走在两个青年身前，等到剧院门前时，站在一块牌坊下等许则韫，而两个青年则是站在另一头等黄包车。
见两个人火热朝天的讨论剧情，程幼宜便面无表情，直勾勾地望着他们。过了良久，其中一个板寸头，两鬓剔得发青的青年拍拍旁边的时髦男子，一记眼色使向程幼宜：“她在看咱们。”
时髦男子一回头，对上程幼宜的眼神，忽然笑起来：“这个不行，是老板的未婚妻。”
程幼宜只见到他嘴皮子动了动，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两鬓发青的青年胸有成竹地挑了挑嘴角：“这又怎么了？是她先来招惹的。”
“那你试试吧。”
男子收回刚要散出去的眼，稍微整理了下衣领，走到程幼宜面前：“你好，我叫卢仲明，《申报》的记者。”
程幼宜仍旧面无表情：“我看过你写林汀和厉东瀛的报道。”
那是两篇极为浅薄又没有真凭实据的捕风捉影之谈，卢仲明听罢，耳朵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