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许则韫低下头，探究地问：“有多爱呢？”
“从第一次见你时就爱上了。”程幼宜躺在他怀中，看他满脸的笑，就在前几日她也想不出他们会有这样美好的一天。似在回味，随即又说：“你知道我是个见色起意的人。”
许则韫笑得更加开怀：“焉知我不是呢？”将手刮一下她的鼻尖：“那天你说你系我条女，我真开心。”
程幼宜合上眼，脑子里全是初见时自己和林汀为难他的景象，一幕幕浮现出来，如今才知道自己的肤浅。只好真心实意道歉：“那时我不懂事，真是抱歉。”
许则韫爱上她以后，她身上的缺点一条也想不起，只记得程主席对自己如何好言语，小程如何替自己解决麻烦，程玉兄长如何替自己活动青帮，这些恩情他是一辈子也不敢忘的。再加上小程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他又猜不透她在想什么，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方才觉出她身上的可爱之处，实在是好过以前认识的所有女子。
不过可惜得很，自己对她的喜欢总掺杂着一些利益。如果他们生来就在这片海边，并且能够永远待在这里，那该多好。
许则韫叹一口气，抱着程幼宜的手又紧一些，看着怀里的人双目微合，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忍不住问：“如果我们能够成婚，你愿意和我住在这里吗？”
程幼宜以为许则韫存心试探自己，当下睁开眼坐起来，郑重其事地回答：“当然愿意，我不知道多喜欢这里。”其实她的性子有些燥，在这乡下短住还行，若长时间待下去，那是万万不行的。再说许则韫全家都在广州，就算成婚以后他不争夺家产，许家老爷子也万万不会把他发配到这里来。所以她觉得这么说并不会让自己少块肉。
将她抱起来坐着，两个人四目相对，许则韫语气里掩不住的欢喜：“你真愿意和我待在这穷乡僻壤？”
程幼宜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呆呆地点头：“真愿意。”
“好。”许则韫将程幼宜紧紧抱在怀里，海风拂过，他眼前似乎瞧见他们往后的生活。
他在程幼宜的事情上私心很大，因为他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的伴侣双手沾满血腥。无论程幼宜所处之环境如何，从前的事情他并不了解，可就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他知道程幼宜的心是好的。他只想从前的债一笔勾销，往后做人要清清白白。所以程幼宜要是能够改邪归正，他便愿意自动放弃与大哥争夺家产，带着她过太平日子。
只是程幼宜在沪城干的脏活太多，树敌也多，现在要收手，只怕不是她能够决定的。程玉身居要职，表里如一，万万做不来脏活，全靠着程主席铺路，要让他走军-政的路子，程幼宜做的那些事，一半为家里，一半为他。即便找到能够替代程幼宜的人，可谁又比亲生兄妹这层关系更亲呢？许则韫的打算全然没考虑到这一层。
“你今年大几了？”许则韫拿定主意，要是往后也这么情投意合，那么等她毕业就去程家求娶。
程幼宜愣了愣，一把推开他：“好啊你，连我多大了都不知道！”
许则韫笑道：“我只听说你□□那年剪头发，后来就一直是短发。”伸出手便摸摸她的后脑勺：“21岁了吧。”
“算你有点良心。”程幼宜起身，显然被许则韫不了解自己而气到了，在沙滩上走了几步，又不气了。背对着他伸出手：“过来，我们去踩水。”
许则韫慌忙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着，同时觉得自己手心里传来她的温度，想一粒小火星，嚓嚓响两下便烧成燎原大火，从手臂烧进心里，把心里的疑窦顾虑全烧没了。此时四肢百骸都充满力量，开口便说：“小程，我们拍拖吧。”
程幼宜惊得哑然失笑：“我要是不同意呢？”
原以为许则韫会退缩，哪知他拿起程幼宜的手背放在嘴边吻了一下，低头看她：“由得你考虑，但我觉得自己会赢的。”
程幼宜要听的是后面那一句，她喜欢有自信的人。于是点点头：“我同意。”
许则韫此时已经觉得抱住她不能够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于是按耐住自己的心思，将她扛起来便跑，边跑边说：“刚吃过夜宵，你等我刷完牙再亲你。”
程幼宜被逗得哭笑不得，在他肩头笑得断断续续，像要喘不过气的样子。刚到家门口，只见远处的汽车车灯已将他们照住，许则韫疑心旁人多想，当即放下程幼宜。
车门打开，里面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看到许则韫便喊：“我的三爷啊，你真叫人好找！”
许则韫和程幼宜并肩站着，两个人都一头雾水，大半夜的什么事儿这么急找过来了？许则韫听得出来人声音，站在原地颇为困惑：“许维？家里有什么事？”
许维穿着长袍疾步而来：“有大事！”到许则韫跟前，瞧见程幼宜，见这两人神情一致，觉得此事当她面说出来不大好，迟疑一刻，已被程幼宜看出端倪。
程幼宜心想大概是跟商会有关的事情，轮不到她这外人知道，于是打个哈欠：“我累了，先回去睡觉。”
许则韫原本没想过要瞒她，但见她如此主动，也不好强留她下来听，所以点点头说句：“goodnight”便和许维上车里去。
程幼宜刚与许则韫确定恋爱关系，一直以来悬在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到实处，不知为何，此时眼皮却跳得厉害。她直觉许维今晚来说的事情与自己有关，却又后悔刚才为什么先说要回去，可得等明日里好好套许则韫的话。
要是与自己无关，那便皆大欢喜，要是有关，想必是什么好事，自己要多做打算。
当夜，程幼宜回房后在窗户前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许维的车开走方才关上窗户起身去洗漱。老广的房子造得好，但凡稍大一些的房间里都有独立浴室可以使用，程幼宜这间也有。
此时她已将许则韫的话都抛之脑后，满脑子只琢磨他兄弟俩在车里说些什么。等到她洗漱完毕，穿着芝士布睡衣从浴室里出来，许则韫已经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手里捧着她未读完的诗集。
“你好了。”许则韫放下诗集，起身握住她的手：“还好你没睡。”
程幼宜心想这是送上来的机会，不问白不问。随着他走到床边，脸上擦了点润肤膏：“有事要跟我说吗？”
许则韫打个哈哈：“说要亲你，算不算天大的事？”而后两人一齐在床边坐下，许则韫环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肩膀上：“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
程幼宜的直觉并不错，许维来说的确是程家的事，况且消息并非程家打电话来说，而是许家在沪城的人打探到的，此时若是告诉程幼宜，来日要是程家安然无事，只怕这小姑娘对许家有疙瘩，不肯嫁。又因为许则韫的私心，不愿让她回沪，所以是不肯将事情告诉她的。
程幼宜很是疑惑，怎么好端端的他要说这些话，但也不便直言问他，单是说：“山中无日月，你也想过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
“我怎么不想？”许则韫望着她，想着刚才许维的话，自知政-坛的事自己帮不上半分忙，眼中很快便蓄了眼泪：“不等你毕业了，趁着过年，我们就在广州办婚礼吧。”话一说出口，他便后悔。
程幼宜听得愣住，直说：“你不对劲。”
许则韫将眼泪压下去：“哪里不对劲呢？”
“刚才你还说等我毕业，怎么许维过来一趟就变卦了？”
许则韫自知瞒不住她，倒在床上又打哈哈：“我在国外待得久，商科读得也辛苦，以前总想着出人头地，才有那些荒唐事。近来在这里有你相伴，便觉得照许维那样有妻有女万事足的平淡日子过起来也不错。”语气轻快，一派情真意切。
程幼宜没被这番话说服，却也知道自己想套话是不能的，只好也躺下，望着侧过身看着许则韫棱角分明的侧脸：“我也很想，可我要回去上学的。”
许则韫平复神色，也转身看着她，将一手搭在她腰上：“其实岭南学堂也不错。”
程幼宜满头雾水，她在沪城待得好好的，干什么要来广东上大学，当即冷笑一声：“你发什么疯？”
许则韫自知说这番话很不对劲，只怕会露馅，即便被骂也只好赔上笑脸：“我没发疯，只是提议而已。”不过想到程家目前的处境，程幼宜在这关头回去只怕没好果子吃，就一把将她揽到身前，两人一掌之远：“我真的想把你留在身边。”
紧绷的身子软下来，程幼宜躺回去，许则韫覆在她身上，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静静地，不说话。良久，只有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许则韫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里，发着呆。
程幼宜望着天花板，整个人疑窦丛生，同时心里也越发不安。许则韫要留她在身边，却找那些不痛不痒的理由，因此能断定他是不愿意说，只能等他想说了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