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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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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程幼宜有些发憷,她原先学过交际舞,然而在男人堆里混得久了,早忘得差不多了。她又是极要面子的人,生怕这笨手拙脚的惹人笑话,是故迟迟不肯伸出手去。

    许则韫瞟一眼,看程幼宜怯怯的,猜出几分缘故,想着身为男子应当主动,便凑上去握住她的手:“凡事都讲究个熟能生巧,跳舞也不例外。”说完便带着她轻轻巧巧转进舞池。

    程幼宜半天反应不过来,只机械地跟着跳,那双手脚生硬得像刚安上去似的,许则韫动作流利地带着她在舞曲节奏里转上几圈,嘴里替她数着拍子,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与她相握,在昏暗的灯光里细细打量了她:“小程,我初见你时觉得你面目可憎,因为你为难我,不过我这回仔仔细细地看了你,你真漂亮。”

    原本他还想提一句林二,但他知道若是提了,就会给自己白白多加一个情敌,所以忍住了。

    听完这一番话,程幼宜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协调手脚了,只是跟着许则韫动,毫无灵魂。然而脑子却转得快,只道初见时印象便不好,现在怎么又喜欢了呢?而后她心有戚戚地恨了一声,便拿定主意以后不在许则韫面前娇纵跋扈了。

    还好程幼宜初来乍到,没人认识她,众人即便关注,也是把目光放到许则韫身上,偶有几个看她跳舞不好的,也因为许先生的面子不敢大肆取笑,算是给她保留了颜面。

    许则韫算是一个绅士,没有在她专心跳舞的时候说话挑逗她,等到音乐结束,许则韫便带着程幼宜得意洋洋的回家去了。时间刚好,两人到家门口时遇上许如竹,不知道的,真以为他们是一道回家的。

    三人在古色古香的许宅前站了几分钟,许如竹闻见酒味,抬手看看腕表,离下船确实过去很久了,方才打趣着发问:“刚下船就带着客人去喝酒?你的待客之道都学到哪里去了?”

    许则韫那酒喝得急且猛,当下脑子还是晕乎乎的,随口答道:“不喝酒还能怎么打发时间呢?”

    许如竹被这句话噎住了,浅笑一下提步就往宅子里走。许则韫和程幼宜跟在后面,一进门就有人领他们进大堂坐下。

    使女端着两种糖水,走到两人面前:“三少爷,喝口醒酒汤。”然后手脚麻利的放下茶碗,走到程幼宜面前:“程小姐,请喝茶。”

    程幼宜接过,喝了两口,许则韫酒意上头又加坐船疲惫,径直岔开双腿倒在椅子上,望着屋顶发呆。

    使女难得在家见到三少爷,但知道他性子和气,便从他手里接过茶碗放到桌上,随口问道:“三少爷,程小姐安置在哪里呢?”

    许则韫很久不回家了,对这屋里的布局也不甚清楚,满心想着让小程住得离自己近些便是,默了一下,指着内院说道:“住我和二姐旁边都行。”

    使女机灵,心想早听老爷提过您要带未婚妻回来,想必这位就是了?那我做个顺水人情,带这位小姐和你当个“邻居”,便请程幼宜起身随着自己一道进了内院。

    许家的宅子是祖产,住了有上百年,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像徽派建筑,屋檐翘翘的,一下雨就把四方的水都汇聚到天井里,有四方来财的意思。许家人倒不负这宅子的好兆头,从商汇了不少的钱财进家门。

    这宅子外旧内新,住了几代人,是到民国时期才开始定时修缮的。程幼宜从未住过这样老的宅子,走到天井时觉得十分奇怪,这地方竟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陈腐气息,看来许家的辫子是全剪掉了的。

    于是她揣着一颗毫无成见的心,住进了许家。

    晚间用饭是许家人都在的,除了许则韫两兄弟的母亲以外,连鲜少露面的二夫人也来作陪,足以见得对程幼宜的重视。

    众人落座,许老爷坐在中间,两位夫人分别在其左右,均穿的旧时衣装,古朴风雅,因为程家的规矩,晚辈不得直视长辈,是故程幼宜并没有太认真打量他们,单是喊了伯父伯母好,就再等着许则韫介绍,此时她身旁坐着许如竹,对面是许则豫一家三口。

    许则韫将手放到她面前,提高音量,很是开心的语气:“这是沪城程伯父的掌上明珠,程幼宜。”然后一次向他介绍自己的兄嫂,姐姐和侄子。

    平辈之间便不讲那么多规矩了,程幼宜伸出手和兄嫂姐姐三个都握了手,最后剩下一个带着眼镜的少年,穿月白色长衫,带金丝边的眼镜,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正该意气风发的时候,看着却死气沉沉,不大活泼,像是许则韫的年轻版。

    许则韫介绍到这里顿了顿,伸出拳头和少年击了一下再说:“这是念白,大哥的孩子。”

    程幼宜心想,许则豫孩子都这么大了,许则韫却还没成家,更别说立业,二姐又这么能干,将来要是争起家产来,许则韫争得过么?旋即她低头不自知地笑起来,许家的事,跟她有何干系?然后伸出手,却落了个空。

    许则韫将程幼宜的手拉回来:“念白是小辈,不用。”接着向许念白使个眼色,他便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然后许会长接话:“先前和你父亲订了你跟则韫的婚事,如此说起来,念白该叫你一声婶娘。”

    许念白站直身子,盯着程幼宜看了一弹指的功夫,又左顾右盼看了看身边的长辈,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忽然松懈下来,声气也像猫似的软下来:“三叔,婶娘。”

    程幼宜听罢,在心中咆哮起来,许则韫的最令她中意的反叛精神呢,到底哪里去了!怎么由得家里的小孩乱叫?众人落座,许家人用夹生的国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叽里呱啦的,比许则韫说话还要难懂

    程幼宜暗自腹诽,若真成了,以后说话也是一个阻碍。然后便在座位上发呆,直至几分钟后,许念白用标准的官话低声问道:“您和三叔订婚了?那你们就是那种关系吧!”

    说话时那眼神不像许家的少爷,像是世上任何一家八卦小报的记者,在挖掘大家族的秘辛,问得程幼宜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最好只好叹气,恨了一声,可怜她如花的年纪,却要被这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叫自己婶娘,这让她本就脆弱的心灵简直受了重伤。

    吃完饭,老的小的各自回房,许念白跟着许则韫进了房间,双腿一岔就往床上躺,许则韫和年纪相差不大,因此谈得上几句话,也不赶他下床,只是随口问道:“你又有什么要说的?”

    许念白望着天花板,被水晶吊灯晃得睁不开眼,:“晚饭时听说你要带婶娘回惠州老家。”

    许则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呀,怎么了?”

    “我也想去。”许念白从床上起身,皱着眉轻声请求道:“你跟我爹说带我去吧。”

    许则韫瞥他一眼:“功课都写完了?期末考试成绩如何?”

    许念白不以为然地垂下头:“还不就那样呗!”随即苦着脸撒娇:“哎呀,小叔!”

    许则韫心想,以你这幅不学无术的样子,将来就是把家产拱手让你,你也守不住!然后叹了口气:“转年就要上大学了,你该不是等着你爹给你捐出来吧?”

    “能捐去沪城吗?”许念白眼睛放光:“我想上震旦大学。”

    许则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笑起来:“程小姐就上的震旦大学,回头有空你向她多请教请教。”

    许念白双手撑在身后,头仰下去,闭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细细地“嗯”,有点心满意足的意味。

    许则韫总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出哪里奇怪,上下扫视了他,只见□□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他脑子里又想出些什么画面,只让人觉得可笑,但许则韫秉承着换位思考的理念,又觉得少年人有些遐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于是转身回书桌旁坐下,语气淡漠地说:“你要去就早点收拾东西,免得到时候又没这没那的。”

    “好。”许念白从床上起来,在他面前停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小叔去沪城半年就找了这么漂亮的婶娘回来,她可知道你以前的事?”

    许则韫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因程幼宜在沪城的名声比他还要大,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再怎样谈得上话,许念白终究是小辈,有些不该说的,再怎样也不能说给他听。于是收敛笑意,呵斥道:“大人的事你少管!”

    显然,他对待小辈的坦诚已经到了极限。

    而许念白对此毫无知觉,他举直双手伸个懒腰,手扶着墙慢慢踱出去了,边走边从那漂亮的嘴唇里吐出一句脏话:“傻嗨,哪里得罪了你门门给低分。”

    许则韫听罢,十分羡慕这个感情淡漠的少年,能让他为之心烦的永远是吃喝玩乐和学业,想必感情在他心里并不算得什么,要排在许多事情之后,如此也好,他不必为情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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