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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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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荷对爱情有着不似常人的期待,她垂着头,等待着许则韫的手指拂过自己的发丝,然而那手在碰到自己的瞬间,便如触电一般收回了。感受到许则韫的犹豫,她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带着探究,却看不出任何情意。眼眶不由自主地泛起红,她仰起头克制着问:“你刚才在想她?”

    “小程吗?”许则韫下意识反问,而后垂下头,正想说没有,便被顾荷打断:“你爱她吗?”

    许则韫不愿回答,转身说:“时间不多,先走吧。”而后焦急地往楼下跑。

    皮鞋的声音踢踢踏踏的,一下下像敲打着顾荷的头脑,任谁都知道答非所问就是答案。

    无奈自己又不敢和他对着干,只好跟着跑。虽说程幼宜救了他们,可她现在对程幼宜一丝好感也没有。若是在以前,这样的紧要关头,许则韫定会拖着她的手一起跑。而现在呢?就跟那些报纸上的照片一样,她只能不近不远地跟在许则韫身后,完完全全与他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陈淮没有辜负许则韫的期望,完美掩护了顾荷出逃,并一路护送他们去许则韫居住的小楼。

    一路上,陈淮都在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瞟着顾荷——不过几眼,就被迷得七荤八素,即使现在的她没有电影海报上那么光鲜亮丽,也素净得像一朵出水芙蓉,要击中这些凡夫俗子的心,只需要一举手一投足。

    顾荷裹着大衣,想要依偎在许则韫身上,他却是很促狭的性子,不许顾荷碰到自己,为了躲避顾荷不自知的亲密,他索性倚靠在窗沿上去看夜景。顾荷靠不过去,只好作罢,自己靠着椅背睡觉。

    陈淮见状,在心里暗骂许则韫不懂怜香惜玉,可是一骂完就觉得不对劲,他要真是一个不懂疼惜女人的大老粗,又何必去请徐州帮他救出顾荷呢?想来想去,陈淮最终下了一个结论,许公子对女明星有情无意,女明星一厢情愿要钓金龟。

    殊不知这点想法全错啦,许则韫从来就不是任人下饵的金龟,他是捕猎高手,看上谁,便自然而然露出纯良无害那一面去做谁的猎物。

    只不过程幼宜是个例外。

    车内静得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终于还是顾荷打破了这个局面。一见到许则韫冷若冰霜的样子,她心里那根弦便崩得很紧,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使他这样对待自己。

    “则韫,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许则韫听罢,愣了一下,转过头问她:“你要我怎么回答你?”他说话时有一些语调的起伏,落在顾荷耳朵里,便是他爱程幼宜的证明。

    顾荷一向是个很死心眼的人,对于一个问题,不管好坏,非要得到肯定答案不可,否则就会无休无止地追问。

    她心里那根弦松了一些,至少许则韫还没有拒绝和她交流,于是她止住醋意,很平和地说:“你怎么想便怎么说。”

    许则韫对此很不理解,上下扫视顾荷一遍,满心觉得她在发疯,又不愿与她吵架,索性背过身去,很不耐烦地甩下一句:“我不知道。”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

    陈淮坐在前排,觉得他们对彼此的态度实在算不上体面,可转念一想,这么个问法,显然是许则韫这个花花公子背着女明星出去乱搞。一时间,陈淮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为了听到接下去的猛料,他拿出和事佬的语气劝慰:“顾小姐也是在关心您嘛,许先生何必那么大火气呢。”

    顾荷已经难过得失去理智,全然听不出陈淮在替自己解围还是别有居心,但是提高音调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声音尖利至极,像要刺破旁人的耳膜。

    这世上有许多男人,遇到事情,头一件想的不是解决,而是躲进自己的洞穴,寻求一时的平静。许则韫向来如此,听到那么尖锐的声音,怕得身体往车门又靠紧一些,然后侧头向着窗外说:“我是救你,不是害你。”

    声音不大不小,顾荷刚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伸手,想要去挽住许则韫的手臂,刚碰到就被甩开:“你先冷静一下。”

    顾荷心里像被剜了一刀,痛感由胸口漫向四肢百骸,下一秒,眼泪就像开闸一样往下流。

    许则韫在顾荷呜呜咽咽的哭声里畅想三天后见到程幼宜,该怎样和她打招呼,又怎么掩盖自己的爱意。想到这些,他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很香甜。

    原本他还不认为自己喜欢程幼宜,可被顾荷这么一闹,他就知道了,他的喜欢从来是说不出口的。

    回想前些日子,程幼宜在他身后那么紧追着,他知道她想听什么,他做什么会令她开心,可他觉得自己是那样骄傲的人,表现出来就不酷也不神秘了。可现在细想,如此不动声色的喜欢,是否会让她也难过?她是否也偷偷流泪过?真是不该啊!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耳边顾荷的哭声也渐渐低下去,许则韫收拾好心情,坐直身子,回头极为冷静地安慰道:“别哭了。”同时从兜里拿出一块完好的手帕:“你擦擦眼泪吧。”

    顾荷接过帕子,细细摩挲上面的纹路,是并蒂荷花的图案,是她以前送给许则韫的,在她心里,是带有一些定情信物的意味。没想到帕子一直被许则韫带着,她又像为自己的暗恋看到一点希望,嘴角便微微向上挂了一点。

    陈淮从后视镜中见证了她情绪的变化,觉得女人真是善变,前一秒哭得梨花带雨,后一秒又正要开口,就见许则韫将身体转向顾荷,用手轻扶住她的手腕:“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是爱她的。”

    顾荷听罢,那一阵心痛的感觉又涌出来,但因此得到了一个答案,她也觉得值了。

    “那你便好好对她,不要像对我一样。”说完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孤独而倔强地望向窗外,极压抑地穿着粗气,不让自己有哭腔,接着便说一些程小姐出身那样好,你自然不会那样对待她云云。

    许则韫也不阻止,由着她自言自语,说完那句话,他的心情松快许多,也不管顾荷心情如何,就又望着窗外,在脑海之中规划起程幼宜到广州后的行程,以及如何带她去老家看海,又怎样安排住宿。

    哪怕近在咫尺,也大有视顾荷如无物的意思。

    陈淮见状,满心感叹许则韫这男人真是无情,打他来沪城就一直与他出双入对的女明星,竟敌不过那个臭名昭著的假小子程幼宜,真是薄情寡幸。可这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陈淮觉得,但凡是个男人,有那么一丁点往上爬的心思,都应该爱慕程幼宜,毕竟她是程主席的掌上明珠,身份地位可不是一个戏子能够比的。

    将眼神移到内后视镜上,陈淮静默着看了顾荷一路,想说些话安慰,瞥见一旁的许则韫,便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回到许则韫的居所,俩人下车,分别向陈淮道了谢,便一前一后进门去。陈淮坐在车内,将头倚在窗外,直到两人的背影被大门完全挡上,方长叹一口气:“这顾荷小姐也真够命苦的。”

    对于他这一句评价,顾荷亦觉得如此。

    翌日,许、程、顾小蓉四人登上南下的轮船,开启为期一周的水上生活。四人均是坐头等舱,许则韫有私心,将自己和程幼宜的房间换到隔壁,顾荷和小蓉则住他们对门。

    这是程幼宜第一次坐轮船,待在船舱和餐厅里都觉得胸闷气短,时时做出一副想要干呕的样子,看得许则韫紧张不已,跑前跑后想尽了办法,治不住这晕船,只好是傍晚时带着她上甲板吹风,完全忽略了顾荷和小蓉的存在。

    说来也奇怪,作为一个地地道道江南水乡的姑娘,程幼宜的玩伴们都是坐在小桥流水间的乌篷船上长大的,唯独她,上船就晕。倒是喜欢玩水,会游泳,但始终坐不得船。

    小蓉在程府待得久,知道她这个毛病,是故一上船就表现得对她关怀备至,但被许则韫抢了先机。如此一来,只剩下小蓉和顾荷相依为命。

    小蓉知道顾荷出事以后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为了巴结着许则韫,哪怕是她很想拥有一点个人空间,也是不敢刺激顾荷,只能好生哄着。

    在船上待了一礼拜,程幼宜的晕船终于好了起来,能够陪他们三个到餐厅就餐,小蓉因为要提前收拾下船要带的行礼,缺席了那顿午餐,许则韫瞧着程幼宜不舒服,主动担起责任,去厨房要一些橘子皮给程幼宜闻着,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许则韫一走,桌上便只剩下程幼宜与顾荷面面相觑。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程幼宜自以为与顾荷已经相熟,又因为头晕得厉害,懒得多说客套话,便自顾自插起面前的牛排,勉为其难送进嘴里尝了一口。

    顾荷是个很好的演员,模仿人的功力一流,看着程幼宜吃下牛排,她学出一模一样的动作与神情,忽然开口:“程小姐,你知道你赢了吗?”

    程幼宜不知道她指什么,抬眼对上她略带怨毒的眼神,很是不解地说:“生平不喜赌博,不知道顾小姐在讲什么。”

    “则韫的心是你的了。”顾荷放下叉子,面容平静,与刚才的神情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她顿了顿,又问:“你高兴吗?”

    话音未落,程幼宜的脑子便一片空白,好容易找到话头想细细询问,那些话却全堵在嗓子眼里,一句也说不出来,甚至让她有些目眩,只能感受到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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