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许则韫的笑意僵在脸上,眼神向下一瞥,等再抬头的时候,又是刚才那副笑模样:“真巧,程小姐也来做衣服?”
听到他给自己打招呼,程幼宜先望林汀一眼,得到他眼神的肯定,方笑一笑:“刚好放假,做两身衣服去晒太阳的时候穿。”
“哦?”许则韫很是好奇:“要去哪里晒太阳?”
程幼宜自小长在江南地区,小桥流水见得多,但未见过海,想着许则韫也许要送顾荷回广州,便灵光一现:“找个有海的地方。”说完就一双眼滴溜溜的看着他。
林汀留学时每年夏天都要去南法,说到这个话题,他可刹不住车了:“南法的沙滩和阳光都是顶好的,可惜太远了,不然我带你去。”
三人寒暄着,在店门前聚到一处,许则韫满心觉得林汀在显摆,又不甘于落后,索性也打开话匣子:“南法我也去过,太晒了。”先堵了林汀的话头,后看向程幼宜,他的神情谦卑许多:“我的老家惠州有一片玻璃海。”
林汀知道自己下的诱饵起了作用,十分好脾气的点点头:“惠州的海确实美。”
程幼宜曾在杂志上看过关于玻璃海的描述——晶莹剔透,澄澈明净,因为十分向往,加之许则韫上钩,她开心得像个小孩一样:“真想去看看啊!”
许则韫还当是自己赢了林汀,想起前不久约她吃饭被拒绝,今天也算对症下药,邀她看海,总有胜算了吧?脑子一转,当即发出邀约:“过些日子我要回广州,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程幼宜假做没听懂:“广州也有海?”
“不是。”许则韫连忙否定,解释道:“我带你去惠州。”
进了店,穿着西装三件套的半大服务生将三个人引去坐下,而后端来茶水:“请三位稍等,我去请师傅来。”
林汀摆摆手:“多谢。”然后将身子斜过去,手靠在椅背上窃笑,见程幼宜还不回应,知道自己又该出手了:“该说不说,惠州可是好地方呀,可惜没有向导。”
程幼宜忙不迭点头:“许先生这样忙,谁带我玩呢?”
许则韫此时还在脑海中与林汀较劲,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条鱼儿,当即应声:“自然是我带你玩。”话音未落,又想起年幼时住过的那栋小楼,很是欢喜地说:“处理好顾荷的事情,我就带你去,怎么样?”
那双狗狗眼纯真无暇地望着程幼宜,似乎没有任何杂念,然而他的心谁也猜不透,林汀见状,推波助澜地说:“这主意倒不错,小程意下如何?”
程幼宜微微点头,又做出苦恼的样子:“我爹那边”
许则韫想起程主席推波助澜那一节,觉得自己在程主席那里说话应该很有分量,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包我身上。”
“好。”程幼宜和林汀同时应道:“那就谢谢许先生了。”
许则韫心眼并不大,疑心林汀要跟着去,忽然笑起来:“林督理那里我可说不上话。”
林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烟盒,给他一支,眼底的笑意溢出来:“我可不去广东,我约了周世襄去苏州。”
许则韫接烟的手愣在空中,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三个人的游戏,林汀是渔夫,程幼宜是饵,自己是那条贪嘴上钩的鱼。他的心突突跳了两下,不住的在心里骂自己愚蠢,这下好了,被人玩得团团转。
然而这个当上得也不亏,他本就不确定程幼宜有多喜欢自己,这一回广州又要很久,像小程这样多心的人,说不准一分开,见天就不喜欢他了。
这下可好,带着她去惠州,不说关系突飞猛进吧,至少能能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
接连几日,许则韫都上程家拜访,但因程主席人在南京,只好是和程玉叙旧,好在两人还算对彼此胃口,喝点小酒,听着小曲,时间就那么过去了。
趁着醉意,许则韫上上下下瞧透了程家,没有见到程幼宜的影子,在心里琢磨再三,确定程玉对自己并不设防,便试探的问道:“小程每年假期都出远门吗?”
程玉毫无防备地点点头:“只是今年还没想好去哪儿呢!”
许则韫夹起手边的卤牛肉送进嘴里,下一口酒:“那我这几天都没见到她?”
程玉显然喝得高了,整个人都醉醺醺的,一手按住许则韫的肩膀,摇头晃脑的说:“她啊?不到门禁是不会回来的。”
许则韫很是疑惑的望着程玉:“府上几点门禁?”
“十点。”程玉端起桌上的酒杯:“来,干杯!”
掏出口袋里的怀表,许则韫看着指针,早已过了十点,想是待会儿就能见到程幼宜了吧?他说要带她去惠州,可是实实在在来下了功夫的,并不是说着玩。他是个乐于奉献的人,但在程幼宜面前,并不想做无名英雄。
程玉脑子里还残留一些意识,根据他对人性的理解,许则韫这么殷勤,肯定是有求于他,但他暂时想不到程幼宜身上去,所以想当然的开口:“顾荷再过几日就送到你府上,则韫贤弟不必担心。”
许则韫虽然醉意迷蒙,但被程玉这样仗义帮着,脸上不知不觉又红了一道,连忙道谢:“程玉兄长仗义相救,则韫万分感激。”而后自罚一杯,接着说:“但这几日来不是为了顾荷,而是程小姐。”
“她怎么你了?”程玉对程幼宜一贯不放心,有人在他跟前提起这个妹妹,他的第一反应都是闯祸。
许则韫在心中酝酿半天,然后想到程家遵守的书香礼教,挣扎半天就是把话说不出口,最后只好是仪态全失的摆摆手:“没有没有。”
程玉这才放心下来,认真打量了许则韫的眉眼,是一副标致的剑眉星目,面如白玉,下巴刮得干干净净,瞧着是一副清爽周正的相貌,完全就是少女心里梦中情人的样子。
他要是程幼宜,他也喜欢。可惜造化弄人啊!
想到此处,程玉万分惋惜地笑起来:“要是没有那几条人命,幼宜和则韫贤弟倒是良配。”
许则韫听程玉没头没尾的说话,也从心里生出一些惋惜。细细一想,觉得和程幼宜比起来,还是自己的瑕疵更加多,毕竟程幼宜名声在外,可没有像他一样,有那么多的花边新闻。
于是一挑眉毛,对着程玉真心实意的说道:“是我配不上程小姐。”
程玉停住手上的动作,默了一下,觉得这说法也不错,反正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只是想,并没说出口,又端起酒杯喝起来。
许则韫在心里盘算半天,终于又鼓起勇气:“她和林汀在一起了?”这是他在报纸上看到的,问完便觉得可笑,那些写自己花边新闻的报纸,有一家可信的么?自己竟然还探究真相。
程玉埋着头,手捏着酒杯悬在空中,无意识地摇头:“林汀那么邪气,我妹不喜欢他。”
“可是现在很多他们的报纸。”许则韫有点委屈,对着程玉有心无力的说:“她和林汀很相配。”说完还不忘点点头,以表示肯定。
程玉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和林汀要好,也不一定就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说完对着许则韫发问:“你相信自己行不行?”
听完这句话,许则韫点点头:“好。”然后将眼神落在墙上程家的全家福上,认真瞧了瞧,照片上的程幼宜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头乌黑的长发盖住肩膀,身穿小洋裙,的确是很漂亮的姑娘。可惜他们的思想太不匹配了,若是在一起,不知道要吵多少架。
可是自己说过要带她去惠州看海,就不能再犹豫了。听程玉刚才话里的意思,对他俩的事情还抱着希望,于是壮着胆子开口:“前些天见到小程,她说想去看海。”
“嗯。”程玉低低应声:“她倒是说过,以后有机会要去南法。”
许则韫摆摆手:“惠州就有海,我可以带她去。”
程玉呆了大约一分钟:“你的意思是,带她一起回广东?”
“对。”许则韫从因为紧张,刚才一直坐得很直,这下才算放松下来,把后背靠在椅子上:“坐火车一来一回也耽误不了多少日子。”
程玉起身,从座位上离开,许则韫见他不说话,心又七上八下起来,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被他宣判。
直到走上楼梯几步,程玉方才停下脚步,但未回头,只对着前方说了句:“按时把她送回来,别误了开学。”
许则韫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给自己壮胆似的,后知后觉连干两杯酒,然后酒劲上头,晕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便睡死过去。
程玉强撑着回了房,一屁股坐在床上,小蓉敲门:“少爷,许先生醉倒了。”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应了声:“进来。”
小蓉进去,程玉正给自己解扣子,两条腿叉着坐在床上,大喇喇的,毫不设防的样子。难得见一次大少爷,小蓉安分守己的为他宽衣解带,将衣服裤子全抱在手里就准备退出去。
因为疲惫,程玉一脱下衣衫就顺势倒在床上,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随口问道:“小姑娘,你跟我妹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