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程幼宜故作冷淡的哦了一声，旋即笑着问：“那我平时就灰头土脸是吧？”
碍于周世襄的威严，就连林家三小姐也不敢和他这么调侃胡闹，今天遇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程二小姐，他觉得有些头疼了：“这可就冤枉我了，平日里你做男子装扮，今天是头一遭见你穿裙子。”
话未说完，林汀就接下去：“说起来，没准儿我们都是沾了则韫的光。”
这下算拿住了程幼宜的七寸，心思被直接点破，比让人闷在心里猜可爽快多了，爽快过后的后遗便是局促和脸红。
见她被封了口，许则韫没有对他们的感激，反而危机感加重，自己临时起意的一桩事，怎么就被他们给撞上并且拿到证据了呢？真有这么巧吗？
人总是自己吓自己。吓唬过后，他才真正喜欢今天的约会——毕竟林汀可是他的潜在情敌之一，能说出沾自己光的话，他还是非常受用的。
本着事后补救的原则，许则韫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从沾沾自喜中抽离出来，做出一副和稀泥的状态：“你们就别跟她开玩笑了，她今天还生着我的气呢。”
程幼宜听着怪怪的，但又听不出端倪，只好当做是许则韫洞察自己的内心，在替自己解围，十分不好意思，索性没有说话。
林汀社交经验少，派不上用场，听不出许则韫话里有话，周世襄却一下就明白了，知道他在点自己，他和程幼宜的关系不一般。当即觉得林汀和程幼宜在人家面前，简直就是两个傻孩子——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那一种。
但他作为一个权利之外的人，没必要去说那么多，单是收起心里那一点点感叹：笑着打圆场：“你们点菜了吗？一起吃了吧。”
这家餐厅上菜慢，许则韫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就刚才喝了两口咖啡，还醉了，当时做出牵手，他现在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脑子不清醒的产物。
服务员终于上菜，林汀既来之则安之，菜单也不看，就非常简练的说：“我要一份这个。”指向许则韫的烤肋排。
这一下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是广东胃，平日里就吃得清淡，现在身体还没好，自然要更清淡。当即把盘子推过去：“你胃口好，先吃吧。”不等林汀应声就微微抬头，对服务员道：“番茄意面，少一点料，唔该晒。”
林汀正好肚里正在闹革命，话不多说接过就吃，程幼宜想起自己说的话，一下变得很敏感，疑心他是觉得自己点的菜难吃才给推了出去。周世襄看林汀已经开吃，来不及阻止，只好说：“许先生是广东人，对沪城浓油赤酱吃得可还习惯？”
说到这一节，许则韫简直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出来沪城吃过几家口碑极好的本帮菜，什么都好，唯独太甜了。吃得多了，总觉得什么都是甜的，于是天天去吃红房子，还有一些改良番菜和粤菜。”说着摇了摇头：“搞得我现在甜饮料都喝不下去。”
周世襄和林汀均是北方人，但在沪城已住了很久，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没有那么深刻，也许是他们的日子都过得比较苦，所以爱吃甜。
程幼宜听完，这才放心，原来不是讨厌我，是不爱吃油腻的。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广东菜，改天请许先生去试试。”周世襄向程幼宜使个眼色：“程小姐也去过那家，要是方便，我们一起去。”
一场生死危机之后，许则韫到底是想家了，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转头望着程幼宜，他问：“什么时候有空？”
许则韫一点就通，正在周世襄意料之中，程幼宜没想到他说约就约，嘴里还嚼着肉，只等吞下去了才开口：“考试过后吧。”
“好哦。”许则韫接到意料之外的助攻，又拿定一个新主意，不管怎么样，他是非让程幼宜爱上自己不可，因为单凭他一个人，是没办法和林家去争夺权力的。
周世襄没有另外点菜，他自然而然接受了林汀点的那一份。
只见四人坐在大大的窗前，街上人来人往，餐厅的食客也是一拨又一拨，不时有人向他们投来或探究、或讶异的目光。林汀同程幼宜埋头苦吃，剩下周世襄和许则韫微笑着闲聊。
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许则韫的眼睛在周世襄手上那块限量瑞士表上转来转去，他手一动，表盘就随着动作变得光芒四射。
许则韫是一个很爱表的人，不论是什么表，但他爱得挑剔，非得是表中极品，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念着一个相机的情谊，他又和周世襄聊了聊表。
等到晚间他送程幼宜回陆虞家后，方才绕路去周世襄推荐的表店，定制了一块腕表。
经过这一天的约会，程幼宜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今天婉拒了许则韫的邀约，还对他生了两次气，也算是长本事了。她是个没有奉献人格的人，所以绝对不能忍受自己帮了手还要在一段关系当中处于下位。
当然她也知道，许则韫约她吃广东菜，可能只是话到那里，不得已而为之。但她十分相信自己的人格魅力，便不再疑心今日的种种。
正在她动手拆假发的时候，陆虞从浴室当中推门出来，细胳膊细腿，穿着一身浅蓝的芝士布睡衣，一屁股在床沿坐下，一面用干毛巾擦头发，一面问：“约会体验如何？”
程幼宜卸着妆，对着镜子心不在焉的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把手放到眼前，意味深长的说：“他为什么要牵我的手？”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确实很会蛊惑人心，害得她这一下午都晕乎乎的，想坠进云里。
陆虞听了，笑得比她还开心：“说不定啊，你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程幼宜晕归晕，但绝不相信许则韫这样的表现是喜欢，她是目的性较为强的人，所以身边的人在她看来都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于是摇摇头：“倒也不会这么快。”按照她的合计，许则韫喜欢她应该是以后的事。
眼下对她毕恭毕敬，不过是为了顾荷的事情圆满落幕，说到底啊，她不过是一件好使的工具，但谁叫她喜欢别人呢？该的。
陆虞虚长她两岁，但感情经历还是一片空白，很难理解花花公子们的行为，她放下帕子，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很简单，也许都用不上十秒钟。”
“是啊！”程幼宜深以为然，起身往浴室走：“我喜欢他，只花了一秒钟。”而后带上门，开始洗漱。
吹风机的声音盖过水声，陆虞在呼呼的风声中有些出神，小程遇到了喜欢的人，那她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考试周一过，市面上基本已经没有报纸再报道程幼宜的事，当天下午考完，她就打包好行礼，由陆虞开车送她回府。说来也巧，在府门前正遇上归家的程玉。
程幼宜和陆虞下车以后，三步并两步走上去，程玉看到她俩，接过程幼宜提着的牛皮手袋：“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呀你！”说而后转向陆虞：“这些天有劳陆小姐照顾小程了。”
陆虞对着程玉含蓄一笑，颇不好意思的捋捋头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的，应该是我多谢小程来陪我。”
话音未落，程玉车上下来一个青年男子，待走近了，四个人站在一起，程玉向他们介绍：“这是徐州，我请来家里谈事情的。”而后指向身边：“这是我妹，这是陆虞小姐。”
徐州点点头，微笑着向两位女士微微鞠了一躬问好。
程幼宜和陆虞应声道：“徐先生，幸会。”
徐州曾见过程幼宜，知道她走的什么路子，比较之下，俩人不对路子，是故对她不怎么有兴趣。眼珠子一转，就被眼前的陆虞吸引过去，和程玉说话时故意放缓了脚步，跟在她们身后。
陆虞比程幼宜稍矮一些，但身量也小不少，中西合璧的脸加一头蓬松的卷发，走起路来头发一抖一抖的，穿一身翠绿小洋裙，裙摆蓬起来，脚下踩一双牛津鞋，整个人用珍珠点缀起来，像洋装店里的娃娃那样甜美可爱。
走到屋里，程幼宜和程玉回房间放东西，单留下陆虞和徐州在一楼客厅坐着，使女上来给二人各自斟一杯茶，便识趣的退下了。
正好是坐在对面，陆虞粗略的打量了他，又高又瘦，看着有些羸弱，穿墨蓝的单绸长衫，梳着蓬松的短发，看起来不常打扮，好在人是干净清爽的样子。察觉到他好像在躲避自己的眼神，便问道：“先生是为了青帮的事而来吗？”
徐州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陆小姐真是个聪明人。”
陆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放下茶杯：“那真是多谢先生帮小程解围了。”
徐州打小命就苦，为了活命一直在青帮做脏活累活，从没做过几天好人，亦很少被人感谢，当下便觉得很受用，更是紧张得手沿着沙发缝隙摸来摸去，像个七八岁的小孩一样，最后挤出一个很丑的笑：“陆小姐言重了，能帮程小姐解围是我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