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他也曾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是故很能理解程幼宜现在的心理，以及对自己的看法。在他眼中，已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精了，要让一个被自己麻烦的人全心全意的爱上自己，真的很不容易。
转念一想，他在英国时可是出了名的绅士，如今回来，即便名声坏了，要蛊惑一个本就对自己颇有好感的小姑娘，并不很难。
他单是想着蛊惑，而并未考虑成功的后果。
人嘛，色字头上一把刀。
程幼宜见许则韫不说话，知道他打着鬼主意，没准儿是想怎么报复自己轻贱他，但并不怎样在意，反而问：“许先生吃什么？”
许则韫靠在座椅上，环抱双臂：“你给我点吧。”说完对她挑挑眉。
程幼宜心想，这不是要测试我对你的了解程度吗，坚决不上钩，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换上一副笑模样：“再加一份美式猪肋排吧，别的不够再说。”
许则韫叹一口气，病还没好就要吃这些油腻上火的东西，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收回来也不好，只好硬着头皮道谢：“多谢程小姐。”
“不用谢。”程幼宜又吃一口蛋糕，不怀好意地笑：“我第一次吃这家。”
许则韫点点头：“看你点得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以为你来过很多次呢。”
程幼宜连忙否认：“不不不！我告诉你是因为，我总能点中一家店里最难吃的菜。”
许则韫觉得有些眼花，将手握住桌角：“无妨，我就试试到底有多难吃。”话未说完，他起身：“我去趟盥洗室。”
程幼宜见他扶着椅子走，疑心是先前在外面走得太久，他有点撑不住，便跟上去：“你没事吧？”
许则韫的世界天旋地转，程幼宜虽站在原地，在他眼里却在打圈，手扶住身旁的桌角，他想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
见他艰难，程幼宜便扶着他朝盥洗室走，在周围诧异的目光中走过一小段路，到达目的地。
许则韫迷迷糊糊的冲进门去，一下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捧起水就往脸上冲，这动作反反复复三四次，方才觉得身体不像刚才那样轻飘飘的。摸摸上衣口袋，这才发现今天没有带手帕，但总不能湿着脸见人，刚要开口，就听门外传来程幼宜的声音：“许先生，你怎么样了？”
许则韫低低应了声：“把你的手帕递给我。”程幼宜听罢，走进一些。
餐厅当中用餐的许多顾客，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这两天各家报纸上女明星杀人案的始作俑者，当即齐刷刷的望向盥洗室。
许则韫在里面倒没觉出什么，但程幼宜在外面可就被瞧得有些局促了。一面看着他们，一面往里退，就进了门里。
“给你。”程幼宜故作冷静的递过去帕子，许则韫微微抬头，看见镜子里的她，在明黄的灯光下，脸上红扑扑的，不像做起事来冷酷无情的样子，加上今天的姑娘打扮，他奇异的感叹，倒真有少女的样子。
接过帕子擦脸，许则韫恍然大悟的问：“你怎么进来了？”
程幼宜想着刚才门外的情形，忽然压低声音说：“咱们被人认出来啦！”
因为听了这个好消息，许则韫猛地抬头望着镜子，不动声色地说：“他们看归看，不敢怎么样的。”
两人在镜中对视，程幼宜颇为探究的望向他，虽说不是第一次上报了，但这次实在太不光彩，又兼许则韫的名声不大好，所以对于外界，程幼宜其实还不想和他绑在一起。
一个人满心想着规避，但拿不出好的法子；另一个满心都是捆绑，但很狡猾，不想叫人瞧出来。
各自打着主意，最终还是许则韫先开口：“没关系，要是有记者，咱们就一起跑。”
程幼宜扫一眼许则韫，对他这个不靠谱的提议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能和喜欢的人在雨里、阳光里奔跑，是她想做的罗曼蒂克事件之一。
等许则韫擦完脸，俩人便不在盥洗室当中密谋，推开门，食客们都迅速将眼神回归本位，许则韫四下打量一番，没有发现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当即走出门去。见程幼宜跟在身后，极为熟稔的拉过她的手。
体温顺着掌心传达出去，程幼宜愣了一下，并不贪恋那一点点温度，下意识将手从许则韫手中抽出，而后不声不响加快步伐，走到他身前，率先在位置上坐下。双臂靠在桌上，程幼宜坐得笔直：“你拉我手做什么？”
如此严肃的问话完全在许则韫意料之外，他一愣，旋即换上淡然的神情：“我疑心门外有记者，准备拖住你跑。”而后抬眼瞧瞧程幼宜，见她面无表情，接着道歉：“如有冒犯，请程小姐原谅。”
程幼宜觉得他的道歉不具有诚意，因为刚才一个小小的动作，是她在被利用，她不信许则韫这样的人面对记者会想跑。在这沪城，很多事情是越跑越不干净的。
“那我要是不原谅呢？”程幼宜接着问：“你准备怎么办？”
许则韫上下打量了程幼宜，唯独不敢与她对视，毕竟是自己的恩人，还未报恩，就想着利用，是自己的过错。但他即便反思，也反思的有限。只好一本正经的回答：“任凭程小姐处罚。”
程幼宜嘴角扯起一点笑意，端起桌上的咖啡：“再有下次，卸你胳膊。”
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这又是谁惹了我们程小姐啊？”回过头去，程许二人同时望去，原来是林汀。
自打归国以后，除了上次抢了顾荷那晚，林汀平素都在家里呆着，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角色。今日能在这里偶遇，只能解释为缘分到了。
除了他以外，身旁还跟着一个厉害角色，穿一身笔挺的黑色的哔叽西装，梳着油头，脸上微微带着笑意。相比之下，他笑得就比林汀纯良得多。
程幼宜一见他，立即从座位上起身，略过林汀去鞠了一躬：“周长官！”不仅笑意从话里溢出去，就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许则韫和林汀互相打了招呼，而后才望向程幼宜。林汀赶忙将二人隔开，仍然笑意盈盈的打趣道：“哪有穿成这样去卸人膀子的。”上下打量了程幼宜，林汀打心底里觉得她美而伶俐，做男做女都非常好看。而后眼神勾着身后的人说：“是吧周长官。”
话到这里，没搞清楚状况的恐怕只有许则韫了，不等它开口，林汀就极为热心的把他拉到身旁，抬手对着对面的人：“这是许则韫，我的学长。”
那人点点头，林汀接着介绍：“这是周世襄。”话到此处，他愣了一下，不知该用什么头衔介绍他，旋即说了一句：“我的长官。”说完点点头，以佐证自己的说法。
许则韫听罢，理解了个七七八八，周世襄的名头他早已听过，是林家最得力的干将，往后要争取那条航线，免不得要和他扯一些皮的。当机立断伸出手：“你好，周长官。”
周世襄从善如流的握过他的手：“许先生好。”而后转向身后，从另一只手拿出一个小型的相机递过去：“这是送给许先生的见面礼。”
程幼宜明明听罢，十分罕见地闹了情绪：“什么嘛，明明是咱俩先认识的，为什么单送他不送我？”
“谢谢周长官。”许则韫接过礼物，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然而没有问，但是引着他们回到位置。
两两一对坐下，周世襄嫣然一副打机锋的口气：“相机里的东西许先生需要。”话未说完，林汀就笑起来：“我怕你看了，许先生就没机会了。”
程幼宜望着桌角的相机，许则韫说：“我本想送给你的。”说着望了望眼前的两个人：“但毕竟是周长官送的见面礼，这样也太不礼貌了。”
周世襄从口袋里抽出一盒香烟，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要吗？”
许则韫道谢后拒绝，林汀抽出一支，在他的火星上点燃，然后程幼宜问：“这里面是什么？”
“几张照片而已。”周世襄给了一点提示，许则韫立刻对上他的眼睛，眼神交汇之后，各自心领神会。
以许则韫对沪城这些高门望族的理解，自然而然的将林和周划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当即想出答案，咬紧了咬紧了后槽牙。
程幼宜稍微看了一眼林汀，便错过了得到答案的机会，只好苦恼的说：“那你就是舍不得嘛。”
许则韫不想自己的心思暴露，只好安慰道：“不是呀，你要是喜欢，我等下给你买个新的。”
林汀和周世襄看得发笑，吞云吐雾之后，周世襄笑道：“怪我考虑不周，没想到程小姐也在。”说着与林汀对了对眼神：“下次见面我再送你个别的。”
被这么一闹，程幼宜彻底想不起先前在讨论什么了，又听周世襄话里的意思是没有认出自己，当即更加堵心了：“咱们不是朋友了？你竟认不出我。”
周世襄在远处时起码打量了她三四遍，他从未想过，平时干净利落的假小子也能穿得这么粉嫩可人，于是搜肠刮肚的找夸赞女生的词语，最终说出一句：“程小姐今日光彩照人，我都不敢认了！”
林汀和许则韫噗嗤一声笑出来，唯程幼宜环抱双臂，对今日收到的区别待遇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