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戾气
而就在这几天当中，城里却传出了几件妖族伤人的事情。
本来一直和人类共存的妖族却突然变得暴戾。
顾非站在门外，狐越能感觉到他的无能为力。
“再过几日，大长老会亲自前来。你不要出门。”
里面的诵经声未停。
狐越听得越发糊里糊涂，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依稀记得那个门派的衣裳样式来自很多年前已经灭绝了的门派，那个门派立派也有千年，却一夜之间消失，至今仍是未解之谜。
更让他大为不解的是，梵如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竟然来到了梵如的禅院，和他随行的是几位德高望重的佛者。
这几人眉头都皱的可以堆出一座山。
平日里这些老和尚可是八风不动坐如钟。
这几人来到院中，听到了内室的诵经声，俱是惋惜。
老佛者叹息一声，几人盘坐在他的禅院之中。
里面的诵经声带了一丝颤抖，却仍是不停。
而这几位修为高深的佛者一起诵经，胡月看到了一层薄薄的金光，从平地升起，慢慢的罩在了寺庙上空，这是佛者才能施展的禁术，佛光普照。
狐越以前只在书中听过这种禁术，可以隔绝任何不好的气息进行炼化，而被炼化的主体却会极为痛苦。
没过多久，梵如的诵经声终于停了。
屋内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就是痛苦压抑的喘气声，里面的人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倔强的不肯发出声音。
狐越这才明白，梵如为何如此自卑于自身。
他不是妖，而是妖物。
天道有灵，造就万物。
这世上，有人有妖，却有一种两者都惧怕的事物，就是妖族的另一种化身，妖物。
古往今来，能化为妖物的妖极其稀少，但几乎每隔几千年就会孕育出一只妖物，几千年，有且只有这一只妖物，更像是一种传承。
它杀不死，却能自己消亡，不过过程极其缓慢，它的出世，很大概率会让世间陷入血腥残暴的境地。
在某些上古传承之地会翻到一些书简，那里面记载了几次妖物暴动所产生的惨烈后果。
而所有知情人一直在寻找方法，能够削弱这种暴动产生的后果。
它们来自于虚无，有着嗜血的本质，狂暴肆虐，几乎所有事物都会受到它的影响变得暴虐不堪，对妖族尤其厉害。
妖族是迫害者，是妖物手中的那把利刃，而这种利刃屠戮的却是人族。
也就在此刻，狐越看到金光中笼罩的是丝丝的黑气，正在向外面蔓延。
这是戾气。
梵如就是那戾气的来源。
这就是梵如自小来到这盛名已久的寺庙的原因，用修佛的怜悯慈悲来化解他与生俱来的戾气。
他的这种戾气，不仅需要外物的化解，还需要自身。
也不知在这煎熬中坚持了多久，天刚朦朦亮的时候，寺院里面来了几位白衣飘飘的长者。
这些修行者满是沧桑之色，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法器。
诵经了一夜的老佛者终于停下，朗声：“梵如，你可知错？”
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梵如知错，自请被囚，无怨。”
于是有修者打开了房门，从屋里抬出已经虚弱无比的梵如。
他面色苍白，唇却嫣红，那是他的血。
顾非沉默站在原地，佛者回头，眼中依旧是慈悲之色：“你无分毫过错，不必悲伤。”
而后他第一次走出了禅院。
和他随行的是那群修行者，荒野漫漫，苍鹰盘旋空中发出阵阵哀鸣。
然后他们来到了吉山。
长风吹起佛者的灰色衣袂，他依旧散漫而洒脱道：“我早已知道我的归宿，众位长辈无需挂怀，焚如之祸，自当背负。”
老佛者带领着众修行者长跪于地。
梵如却也在老佛者面前跪下，一一拜谢：“长生师父护我周全，让我清净度日，慧泽佛者教我佛理，明辨是非，度生修者对我如亲父，幼时多有回护，梵如铭记在心……”
修者为首的白胡子老头应该是大长老，这老头眼泪汪汪，拿出一枚玉珏，通体碧绿如洗：“此番戾气外泄，若想炼化，不知要多少年。此玉珏与你相伴相生，能感戾气，若能洁白无瑕，就是你出山之日。”
那这就是传说中镇压大妖的玉珏了。
而后，梵如被囚禁山中，苍鹰徘徊在吉山之上。
一年又一年，时光荏苒。
直到有一天，苍鹰也不见了踪影。
狐越终于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美。
一双眼睛还带着孩子的纯净清澈，但却也透着怜悯慈悲，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梵如。
狐越差点从原地跳起来，直呼其名：“梵如。”
梵如点头答应，笑眯眯道：“你身上有顾非的气息，所以进了顾非的幻境，那你都看到了什么？他还好吗？”
他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好奇和历经沧桑的慈悲怜悯揉杂在一起，形成了他身上独特的气质，令人不由自主的产生好感。
狐越几乎不忍心告诉他，顾非已经死了。
他的沉默换来的却是梵如的了然：“哦，他已经死了。”
他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
梵如接着问道：“你可曾听过度生修者和慧泽佛者？”
狐越摇头。
“那玄冥派呢？”
狐越沉默。
梵如黯然：“这才过了多少年？”但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个人默默无言了一阵。
狐越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黑黝黝的山洞，不知多高也不知道有多宽，唯一的光亮就是镶嵌在石床上的明珠。
就这样一处黑黝黝的地方，有人能够住上几百年？如果是他一年之内可能就发疯了。
“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狐越道。
梵如从他眼中看到了怜悯，不觉有点好笑：“我虽然一个人住在这里，却并不无聊，这里有师父们为我放的各种典籍，我无聊的时候可以练功，写字，书画，下棋，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狐越听着还是觉得好无聊。
梵如洒然一笑向他招手：“来你过来这边看。”
狐越走过去，看到他指向的一盆花，花叶上有点点的水珠，晶莹剔透，但是在这山洞中却显得分外的不合时宜。
“你仔细看这些水珠。”
狐越依言而行。
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总觉得有哪些不一样，但还不是很确定，而后从叶片的反射中，他好像看到了水珠里面有人在走动，这个认知让他大吃一惊。
“师父说一花一世界在这些水珠中就是一个个的世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皆尽于此，我无聊的时候就透过这些水珠去看看各种各样的世界，也就不觉得无聊了。反而对于佛理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这与我在寺庙中修行没有任何不同。”梵如拨动着佛珠，一脸宝相庄严。
可这些都是假的。
狐越想说又没有说出来。
梵如能成为闻名天下的佛者，领悟力并不比他差，他肯定知道是假的，不过他能够自洽，已经十分难得。
“真真假假又有何区别？真亦假时假亦真。”梵如却说道。
狐越自然辩不过这些道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知道。
“冒昧问大师一句，你有一块玉珏，是否十分玄妙？”
佛者有些疑惑，从衣袖掏出一枚玉珏:：“何处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