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诺言
午后万里无云。
在梵如在单独住的小院里，有着两人一鸟。
鸟儿特意缩小了体型，隐在树枝之间看着，院子里正在饮茶的两位美男。
一个斯文，一个桀骜，一个圣洁，一个世俗。
两个人的性格和外貌如此不同，却意外的很和谐。
鸟儿明显不懂他们在谈什么，困得昏昏欲睡，这就导致狐越听得不是很真切。
可是他的意思也就是那样，这次沈霖回来是因为他的父亲将要过世，他是回来参加葬礼。
沈霖问梵如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一起去雪国传扬佛法，梵如明确表示这一生都不会离开寺院。
沈霖追问原因，但是他闭口不谈。
狐越却记得最后沈霖的那个眼神：“如今你到了雪国，我就是那里的王，你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哪怕不做和尚都可以，何必在这虚耗一生。”
“我喜欢钻研佛理，并没有人逼我，如果让我选，我宁愿做一辈子的和尚。”善良的小和尚难得一本正经。
沈霖有些惊讶，眼神冷下来，但还是很快笑起来，有些无奈的问他：“那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我尽力帮你实现。”
可见此人这几年过得颇为如意，手里的权势也极大。
可是小和尚明显不想让别人帮他实现什么愿望。
于是沈霖换了一种问法：“如果你不做和尚，你最想去做什么？”
小和尚还真想了想，回答道：“这些年我交了一些好友，他们游历各国，听见过许多见闻，有一种差事叫做说书人。他们把所有的故事都收集起来，讲给别人听，让那些足不出户的人也可以领略世间的种种。如果有可能我想去做个说书人。”
沈霖觉得好笑，但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对呀，他就是一个小和尚，整日生活在庙宇里，又有什么故事可以说给别人听呢？
可就是这样一个整日喜欢钻研佛理的人，也向往着能够得到自由，去看一看不同的天地。
沈霖又如一阵风一样走了。
小和尚还是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不现在不能叫他小和尚了，他的佛名远播，已经是出了名的梵如佛者。
其实享有盛名的佛者几乎都会选择入世，游历各国，增长见识，开拓眼界，才得以更好融会贯通佛理。
可是梵如的师傅是不允许他离开寺庙的。
好在梵如虽然向往自由，但自来都是懂事听话。
他的好友和师兄弟们怜惜他的处境，总是会为他带来各种的游记杂文。
如此又是过了许久，远方有消息传来雪国暴乱，死伤无数，沈霖不知所踪。
梵如心中焦虑，对着鸟儿絮絮叨叨。
狐越知道，沈霖并没有死，在他这个年代还活得好好的。他作为一个富家公子，最后却成为了修行者，有了很长的寿命，就很奇怪。
世人对他的经历有许多莫名的传闻。
而其中流传最广的是说当初沈霖的势力雪国遭受重大毁损，他重伤而逃，路过了一个山中，遇到了一个绝世高人。
这高人，临死之际传功于他，他才得以突破先天桎梏而得以修行。
还有的说他相貌俊俏，是有哪个女妖怪钟情他，用了秘法传功于他。
身形愈发庞大的苍鹰顾非看着禅院后门的那人，却沉默不语。
那个几乎匍匐在地上爬向寺院的人就是沈霖，以他这样的出血量，估计没有几天好活。
如果此刻顾非告诉梵如，他们也许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但是苍鹰选择了沉默。
那道血迹斑斑的身影依靠在禅院外，并没有推开那扇门，甚至都没有敲一下，狐越知道他肯定是有余力的，可是门外的人只是透过门缝不停的往里张望，期待里面的人能够出现，让他看上几眼。
沈霖这种极爱权势的世俗之人，可以说唯利是图，可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并没有想让佛者帮他分担一分。
三更时分，门外那人已然撑不住。
他费力地解下腕间的佛珠，闭目。
忽然门开。
那从来不曾开启的禅院后门竟然悄无声息的被打开。
里面走出的是乔装打扮的梵如，正背着行囊准备溜出寺院。
所有人都低估了沈霖在佛者心中的地位，包括沈霖。
将死之人睁开眼睛，先是愕然，而后是清淡月光下带着笑容的泪眼。
佛者上前俯身抱住了将要倒地的将死之人。
梵如把沈霖抱进禅院，顾非第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拦住他。
一人一鸟都没有说话，这是拿眼神无声的对视。
佛者目光平静而坚定。
最后苍鹰败下阵来，只是说道：“你若救他，便再无回头路。”
佛者走进屋去，依旧是坚定不移：“若是无幸，我愿自囚深渊，永不出世。”
狐越只觉得他们两人的对答十分奇怪，他能感觉到顾非心中的不满愤恨以及怜惜。
顾非是十分肯定梵如能救沈霖的，但这个代价应该十分严重。实在不知道这一人一鸟搞什么鬼，这其中必然有极大的隐情。
不过一夜，沈霖就从奄奄一息变得有了精神。而梵如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像一只护崽的母兽，眼神变得有点凶狠，不复平日里的慈悲怜悯之色。
顾非看着他的眼神后退一步，而后展翅高飞。狐越不得已跟着他越飞越高。
而这一飞就是四五天的时间。
顾非来到的地方是一处很大的门派，里面的修行者形形色色，却都是穿着同样的衣裳。
顾非停了下来，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变做了人形，这让狐越万分惊奇，没想到这只鸟扮猪吃老虎，能在这个年纪就修成人形，可见他的天赋着实不一般。
顾非拿出一个令牌，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内殿。
而就在此刻，狐越却突然陷入了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看到顾非又一次从远方回到了禅院。
狐越这次越发确定，他进入了一个虚幻的空间，这里只展示出施幻者部分的记忆。
他还没有思考太久，就看到了佛者从内室走出来，后面跟着的是已经身体大好的沈霖。
他们两个宛如从前一样，笑意盈盈，可是狐越感觉出一丝阴影，佛者的周围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正缓缓凝固。
硬要打个比喻，就是他本如太阳般明亮，却陷入莫名的黑暗，他的光再也照不亮周围的一切，这莫名的黑暗将他的光与外界隔开。
这股力量强大到连狐越都感到心悸。
看到顾非回来，佛者没有一丝惊讶，只是淡淡瞥过。
他们从无话不谈的朋友变成了相对无言的陌生人。
不过时间也过得很快，只是短短七日，沈霖已然大好，然后不顾他的不悦，梵如将他赶出禅院。
沈霖在门外徘徊了三日，怕有人追杀他，不敢大声张扬，无奈之下，只得离去。
而梵如却闭门不出，只能听到他日夜不停的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