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对峙
这么说来,其实在场的还有一个人让洛承感到熟悉。
洛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头发已经有些发白的中年男人。
令人感到稍微有些心悸的沉着和从容。尤其是那双明明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却仿佛已经洞悉一切的眼睛。
“你的告鸟对我说的话好像有异议。”
那人还是没动。
“不用说她,就连我都觉得有些过分了。起码得让我们有个杀死猫的理由吧?”
洛承反过来诘问。
“那我说,猫最后会把世界引向终结你会信吗?”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七襄再次发问。
“猜的。”
那人说是这样说,可还是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吊坠,用手指缠住绳子,然后撒手。
吊坠就落下来,在空中晃动。
“?”
陈七襄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陈七襄不懂,但洛承知道——因为在他身上有一个相同的吊坠,那是他父亲生前赠予他的礼物。
他摸了摸口袋,确认吊坠还在自己的兜里。
告鸟说她是自己的根源,而陈七襄说根源只会是独一无二的。但目前的情况是,面前正有两位告鸟在对峙着。
如果得到的信息都是正确的,那么洛承就知道为什么会对面前的男人感到莫名的熟悉了。
“你是洛承吧?……不,不对,是来自未来的洛承。”
洛承姑且这样作出推断。
“可以这么理解。但我不是洛承,我没有名字……看你的表情,是对自己以后的样子失望了?”
那人收起吊坠,揣回怀里。
失望?确实有些。如果未来的自己是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情,为了目的连曾经的好友都能拿来当谈判筹码的话那确实挺失望的。
洛承气到笑出来了:“简直失望透顶。”
“不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这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更让洛承洛承感到火大。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啊?”
陈七襄很小声地问洛承。
“正如他所说的,我是从即将坍塌的时代借助‘钟’回到这里的。”
这样小声的提问大概还是被对面的男人听见了。
“钟?”
要么是一位走阴人的根源,要么就是祝福吧。洛承作出这样的猜测。
“这件事不提也罢。总之我回来了,而现在,就在你的面前。”
男人换了一条腿在上。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过,他避开了有关“钟”的话题,想必其中会有什么隐情的吧。
“你以为我会信任从未来回到现在的自己?”
洛承挑了挑眉。
事实上来讲,连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那种情况本不该出现的才对——可是面前这个自称是未来的洛承的人昨天才企图杀死自己。
“哈哈,我可没这么想过……我不需要你的信任,我只单纯地提出合作项——杀死猫。至于理由,相信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很难判断出这个人嘴里有几句话是真的。
“那我们这边也再重复一次,好处呢?或者换个说法,你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陈七襄维持着自己不服输的笑容,继续展开和男人的讨价还价。
“……猫的死亡本身,以及,情报。”
他眯起了自己的眼睛,给出了自己的价码。
洛承带着询问的目光斜向了尚还保持着警戒姿态的陈七襄,虽然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勉强的笑容,不过倒是看得出来陈七襄有些心动了。
这样不行。
“先等等,我们怎么可以确认你给出的情报一定是对的。”
把情报源交由这种危险的人物是很冒失的举动,洛承明白这一点,于是借着这样的质问变相地提醒了陈七襄一下。
“这点我没有办法证明。”
他再次把双手交叠在一起,很直白地说出口了。
“也就是说完全要靠我们自己取舍吗。”
陈七襄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但后背却有些发凉。
“是这样的。”
“那如果我说不呢?毕竟我不太喜欢和没什么人性的人打交道。”
洛承蓦地出声。
“那也无所谓。之后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那人还是没透露出对洛承当下所做出的决断的看法,而是自顾自地起了身。带着他身边的那位少女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南正街26号,地下拳击场。”
最后留下的那个地址意义不明,也没有留下时间,洛承只以为是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地址。
并没做过多深入的解读。
松了一口气,也不单是洛承松了一口气,还有陈七襄。
“……钟。”
倒是告鸟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
洛承的视线往她那里投过去,理所当然地只看到她若无其事地收起自己刀具的样子。
“你知道钟是什么?”
洛承向她开口。
“是我老师的能力。”
“你的老师?”
最近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把洛承搞得有些疲倦了。
“刽子手而已。”
“听起来你不太喜欢你的那位老师。”
洛承听到她用这样轻蔑的词语来描绘其老师,自然而然地抒发了自己这样的感慨。
“……姑且算是这样的……吧。”
告鸟抿了抿嘴。
这不是还会说些含糊的词语来糊弄别人提出的问题嘛。洛承差点以为对于只用回答“是”或“不是”的问题,告鸟只会用最简单的语句来回应。
第一印象看起来也不那么靠谱。
“那等到有时间再来聊聊关于你的老师还有‘钟’的事情吧。”
对于周正的状态,现在的洛承才是最关心的。
告鸟倾身,抬起自己的手,将要扣在自己的胸口,可还在腰间时便顿住了,然后直起身子,只简短地答了一声“嗯”。
这样的姿态让洛承没来由地想起中世纪那些骑士或是其它公务员繁琐的礼节。
“喂,我说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想问了,从未来到来的你——那到底是咋回事嘛?还会有这种事情的吗?”
陈七襄把镰刀竖起来,把它当作拐杖一样扶着,另一只手则叉着腰,见到洛承跟告鸟说完了话,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告鸟说,她是我的根源,而且。”
洛承掏出了自己贴身携带的那个小吊坠。
是不知名的木头做的,很小巧,上面刻了一些难以看懂的花纹。
“哼……嗯?……这是什么?”
陈七襄弯下腰,伸手捏住了那个吊坠,左转转右转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感受着。入手的感觉里并没有阴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能量,仅凭触感来看的话,就只不过是普通的木头,被粗劣的手法雕刻成了毛糙的饰品而已。
“是我父亲留下来的遗物。其实,我还是想说礼物来的。”
洛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人都已经走了,那就只能说是遗物了吧。
“确实跟那个怪人掏出来的那块一模一样呢。”
陈七襄继续把玩了一会儿,又给放回去了。
“好了,我要去看看周正的状况了。他不是走阴人,还是担心他会受什么很严重的伤。”
洛承把那块吊坠攥紧,又收回去了。
“那行吧,我就在外面眯一会儿,有什么状况的话叫我。”
镰刀“嘭”的一声炸开,炸成一阵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自己则边伸着大大的懒腰,边朝沙发那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了。
“我去收拾地面。”
告鸟这样说着,目光却还是紧紧地看着洛承的脸。
说起来,刚刚陈七襄确实趁乱打碎了几个盘子来着,还有地上被那个人踩出了许多灰印子,洒了满地的灰。
“那麻烦了。”
洛承真正地为告鸟这种善解人意的做法感到感激。
比此时某个已经仰面扑倒在沙发的抱枕里,然后抱着一块儿抱枕在沙发上赖驴打滚一样寻找着舒服位置,还正发出舒服的呻吟声的人要强多了。
“嗯。”
甚至于告鸟在开始行动前,也是在征得洛承“麻烦了”这句允许行动的肯定之后。
“哈?你在看什么呢?有事情要做的话那得早点去不是吗?”
陈七襄估摸着是找到最合适的位置了,侧躺下来,本来已经喜形于色,可稍微睁开眼睛——洛承正站在一边有些复杂地看她看个不停,于是眉毛又皱成一副极为欠揍的模样。
洛承终也还是只能用叹气回应,然后往此时正躺着周正的那间房里钻进去。
值得高兴的是单就表面来看的话周正的确没什么其它的伤口,还维持着均匀且安详的呼吸,如果不是刚刚对方拎着周正的场景就在洛承面前呈现,那洛承一定会以为周正只是熟睡过去了而已。
洛承怕除了肉眼可见的伤外,还有其他什么不那么容易发现的伤口,还特特把他的身体检查了个遍。
在确认除了前些天的刀伤以外,再没有其他的问题之后总算舒了口气,然后在周正的身边坐下了。
说起来自己本来断掉的胳膊已经完全不痛了,甚至还感到格外地轻松,简直就像换了一条新的一样。
他举起自己本该断掉的那只手,打量个不停,还是觉得有些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