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墓碑
好无聊。
要是这只流浪猫能开口说话就好了。
猫把那只毛发脏乱的猫举到自己的面前，对上它那与鸡窝一样的毛发完全不相称的晶莹清澈的眼睛。
好饿啊。
“你饿吗？”
少女的眼睛完全不逊色流浪猫那样纯粹的眼睛，甚至要更加美丽。
回应她的，是流浪猫孱弱的叫声。
“是吗？原来你也很饿啊！”
猫把流浪猫搂进怀里，装作听懂了的样子，流露出非常高兴，非常幸福的笑容。然后她抱着那只流浪猫，站起身来，一点不肯松手。
是啊，太冷了，巷子外面还呜呜地刮着风。
这样抱着它，就不会感觉到冷了吧。
她走出巷子，一只手抱着猫，一只手在眼眶上搭了个凉棚，往被众多大厦包围着的高远天空望过去。
早就到了太阳该露头的时候了，但是此刻的天空还是白皑皑的，如同被裹上了一层纱布一般。
猫低头，抱着那只同样娇小脆弱的小生命，在人群之间穿行，在高楼的夹缝里路过。
车笛声，喧嚷的人群声，美食摊的香味。
要下雪了吧，每当两个季节交替的时候，水总是会以各种形式从天上落下来，而且降落得格外频繁。
这种景色猫不是很讨厌，但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就是脚会被水泥地冻僵。
虽然只是这种程度的损伤也会被走阴人格外强悍的体格迅速修复。然后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体验。
但她讨厌这种触感。
那不是痛，是一种截然不同于痛的难受感觉。
就和饥饿一样。
搞不懂，为什么都是叫人难受的感觉，彼此之间却要分得这么清楚——冷啦，热啦，饥饿啦，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有人在胸中掏了一个洞一样的空虚啦……
数不胜数，种类繁多。
怀里的流浪猫开始轻微地挣扎起来，发出抗议似的叫声。
“啊，再等一会儿哦，再等一会儿就有吃的了。”
猫腾出一只手去摸它的脑袋，一边加快了脚步。
目的地那边一般会有人投放食物的——虽然猫从以前那个大叔那里听来，这些东西并不是留给她的，但是……那些东西人们不是都已经不要了嘛，既然不要了，那自己捡走的话也没关系的吧，也不算抢夺的吧，也不算盗窃的吧。
她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满足地微笑出来了，在心里自诩是一个讲礼貌的好孩子。
目的地是公墓，那里经常有人在石头做的墓碑前摆放水果，饮料。有时也会有肉和菜之类的。
“不能抢夺。”“不能偷窃。”“不许因为自己高兴就杀掉其他的人。”
这是那位大叔教会她的。
如果不是对方阻拦在她的路径之上，那么她对于遵守大叔定下的规则是乐意之至的。
所以她只在人走远之后才动手拿那里的东西。
一半喂给流浪猫，一半喂给自己。
现在的人们总认为活着的人离死去的事物挨得太近会沾染上晦气，于是坏了的东西要丢掉，死了的生命要埋得远远的。
当然也有例外，不过那大部分在尚还淳朴的地方。在高楼大厦之间，人是容不得这一块无用并且晦气的地方存在于城市之中的。
于是公墓离市区就格外地远，要走不少的路。
其实也有另一种解读，就是这种设施太占地方了，把可以提升市民生活水平的地盘都给占领了，于是一心埋头为人类未来美好生活而奋斗的那些人就理所当然地提议把公墓这种传统的东西驱离出城市。
这些猫搞不懂，但是时常听大叔提起。既然他这样想了，那大概就是对的吧。
总之在这些长篇大论背后，他总也要补上一句“连烟花都没有了。”
唯独这一句，猫感触颇深。并且深深认同了大叔连篇累牍的话。
没有烟花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情啊。
简直是剥夺了她曾在冬天中，镶嵌了满天星辰的天空下最大的乐趣——看烟花“啪”的一声在天空中盛开，然后从黑漆漆的如同趴伏着的野兽一样的城市里接二连三地升起逆飞的流星，再一并绽放出满天绚丽的花和一直澎湃到心底的声响。
这些如果没有了，那冬天一定会为此感到寂寞。
绝对不是因为她单纯地喜欢看烟花而已。
一定是因为冬天本身就已经够冷了，如果没有了烟花就会变得更加冷清这个原因。
猫悄悄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今年还会不会有烟花猫不知道，但爆炸已经有过一起了。
为了摆脱自己，甚至连戳破燃气管把整栋楼的人都牵扯进来这种事情都可以办到，夸张得有些不像话了呢。
只不过对猫的作用很小就是了。
想想那个人看到猫从火里走向他时的滑稽表情就觉得好玩，就觉得好笑。
猫不自禁地轻声笑起来，心情好到已经开始哼着轻快的歌谣了。
随着远离城市的繁华地带，身边的高楼也渐次变矮，人也变得很少，到后来，柏油路上甚至已经没有车辆经过，人行道上也没有其他人再走了。
“那么你呢？跟着我是为了什么呢？”
猫顾自走着，提高的声音里笑意更甚。
这样的跟屁虫之前也有一个，就是洛承大哥哥身边的那个女人。她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行踪好对爆炸案作出判断，或是监视自己从而确保洛承大哥哥的安全吧。
那么现在这个藏在房屋夹缝之中的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别动！我是警察。’……目前来看，好像我是没有立场说出这句话的——至于暂时拘传那种事情就更不要想了。”
猫身后极远处的某个房屋和房屋之间的缝隙里走出来了一个穿着羽绒服，戴着针织帽的一个男人。
他双手插着兜，低着脑袋，似乎用脚在踢着脚下的石子。
“警察？”
猫停下来，转过身去，有些好奇地歪着头打量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穿着便服的人。
“托某些人的福，现在我不能打着处理公务或是调查案件这种幌子来处理这件事情了。”男人抬起头，表情完全跟街道旁的混混一样，“既然被抓到了，那就只好不了了之咯。”
“欸？可是要是插手的话，说不定会更有趣一点呢。”
猫抱着流浪猫露出一如既往的天真表情。
“我说，你跟南正街那场爆炸案有关对吧？”
男人扬了扬脑袋。
“没错，是我干的。”
猫的笑容更加灿烂。
“小鬼，那可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啊。”
男人的表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愤怒吗？
也不像。
“那我还要怎么说才好呢？说我是无辜的，那场爆炸案我没有参与过，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爆炸吗？哈哈哈哈哈。”猫眯起眼睛来，此刻的表情变得狡黠，“那叔叔你根本不会追查到我这里来吧？”
“嘁……”
男人咬紧了牙齿，颧骨也因此轻微地动了一下。
“要怎么做呢？搞不好我可是会杀掉你的哦。”
她笑得更加开心。
猫是虐杀型动物，身为走阴人的猫也保留了这样的特性。
只是自愿套上了以往的那个大叔给她的项圈而已，对于完全不相关的老鼠，那它们不管再怎么跳都不会引来她的反扑。
但如果是主动上前挑衅的。
那猫就说不准了，就算没有丢掉性命，在玩闹的途中缺胳膊断腿，留下一身的抓痕这之类的当然避免不了。
“我投降了。”
也许是过分的嚣张，让对面的人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但他仍然慢慢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
遗憾，啊，除了遗憾就是遗憾。
为什么不干脆扑上来，然后用手铐铐住自己呢？那她就有充足的理由把面前的这个人当作玩具一样把玩了。
“法律在我这里的份量还是很重的。没有充足的证据，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对吧？”他笑得更甚，“那不如再等等。”
没有走阴人的气息呢。
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而已。
却说出了这样满怀壮志的话语，就仿佛是羊羔对饿狼说——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绳之以法。
太好笑了不是吗？
“那我会等着叔叔你的。”
猫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因为过于高兴快乐，以至于连自己的笑容都快要扭曲了。
“好，一言为定。”
男人走的时候眼睛变得阴婺，倒也足以称得上是雷厉风行的人。
猫目送他手插在兜里远去，在道路的尽头变成一个小点。
自己则继续拖着自己宽大得不像话的黑色斗篷，往目的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