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满树繁星
“咚！”
“咚！咚！”
“咚！咚！咚！”
心跳一声一声的在脑海里炸响，周围的声音也从双耳鱼贯而入，有人哭着、有人喊着、有人叫骂着。
脑海里的血色渐渐被冲淡，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清晰起来。
余亮喘着粗气缓缓起身，像经历了大劫而后余生一般。
甩了甩发昏的脑袋，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甚至更久。
目光寻觅，见梁家的车队就在对面，此时梁固已经回来了，正将四具不完整的尸体放上马车，梁家小姐与丫鬟小果哭做一团，梁老在一旁安慰和指挥众人。
见他们没事，也找到了亲人的尸体，想来也要回去了，正是伤心的时候，自己也没必要前去道别了。
余亮将目光转向城内，举步走去。
他要去问问玉泉的消息，万一这位叫玉泉的人就在粟城里呢？
走过城门，城内视野逐渐开阔，更多的尸体映入眼帘，他进入了一片血色的地狱。
紧紧的皱着眉头，叹出一口浊气，就近找人开始询问：“你好大哥，你认识叫玉泉的人吗？”
“滚——！”
“你好大姐，你认识叫玉泉的人吗？”
“滚开！呜呜呜……”
“滚！不认识！”
一路询问，一路被咆哮和打骂，回答的也都说不认识。
“我该庆幸你不在这呢？还是悲哀你不在这呢？唉……”一路无果，余亮想到师父的嘱咐，喃喃自语。
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人正在扒着尸体的衣物，一个接着一个的扒，银两、铜板和看起来值钱的东西，都通通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余亮怒了，快步走到那人身边，看那人穿着的衣裳，也不像生活不下去的样子。
余亮一把把那人拉起，怒斥道：“你踏麻的还是不是人呐！”
“你他娘的滚开，别想跟我抢！”那人赶忙起身推攘着余亮，红着眼怒道。
“你踏麻真的是疯了！”
余亮怒骂一声将那人拍晕，随后又走向远处一精瘦的男子，他也在扒尸体的衣服。
余亮过去将他拽开，怒道：“醒醒呀，死人的钱你tm的都抢！”
精瘦男子试着挣脱，见挣脱不开，直接掏出一把匕首向余亮捅去，同时嗔骂道：“让你踏娘的多管闲事！”
余亮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看着男人狰狞的面容，控制力道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男人捂着肚子，看向余亮的眼神有些害怕，但见他站着没有动作后，忍着疼继续扒拉起身边的尸体。
“踏麻的！”余亮回过神来怒喝一声，上前将他打晕。
接着开始阻止一个个发死人财的家伙。
……
粟城外，梁家一行人
先前梁固几人将四具少爷的尸体安置好后，又进城搜寻自家产业里自家人的尸首。
梁忆雪与丫鬟小果，抱在一起哭的肝肠寸断，梁老劝说好一阵才把两人劝回马车。
上马车时，看见余亮落下的包袱，三人这才想起他不见了。询问的下人中，有人称：“先前看见余公子被吓傻在了路中央。”
吩咐去寻找，但是寻不到。
梁忆雪不由担心起余亮，小果在其一旁不合时宜的各种猜测，被吓的躲起来了、可能遇害了、可能进城找人了。
越听越揪心，抓着怀里余亮包袱的手也不由地攥紧了几分。
随着时间，梁固带人寻回了更多的尸体，也吩咐他留意一下余亮，但均没有余亮踪迹。
搜寻回最后一批尸体后，梁忆雪还特意请求梁老等一等。
梁老无奈答应，吩咐梁固一人快马加鞭回去禀报，叫人接应。
时间流逝，看着夜色里的人群越来越乱，梁老知道不能再任由她等下去了，掀起一角帘子说道：
“小姐！借着夜色歹人越来越多了，不能等了！余公子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说完，不等梁忆雪回应，对其他人喊道：“所有人上马起程，快！”
……
粟城中的街道上
阻止了近一个多时辰的余亮很迷茫，因为回应他的，是一声声怒骂，一次次要他命的袭击。被他打晕倒下的人，又被另一个人从身上搜刮去钱财。
他阻止不了的！
明月高悬，城内火光冲天，喊声一片。
现在进入或留在城内的人，大多都不再是寻找亲人朋友的尸体了，是来寻找无主的钱财的，在房屋里搜的，在尸体上扒的，比比皆是，更有为之大打出手。
余亮看在眼里，但他感到非常的无力，他无力再去思考，倒下与活着的人谁无辜、谁该死了，甚至无力去愤怒了。
余亮迷茫的抬头看着明月，他想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做。
但显然得不到回应。
“唉……”
余亮沮丧的叹了口气，避开地上的尸体，漫无目的向前走，路过一个个“发财”的人也不再出手阻止。
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一棵大树，树下方圆十几米都没有血迹。
余亮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缓缓的躺靠在树下，目光呆滞向上斜望，回想着以前世界的过往，再到现在世界的种种，最后是今天看到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到近停在余亮身前。
余亮随意的扫了一眼，目光在其中一名黑衣男子身上停留，与之对视一眼，之后不再理会。
来此有两人，一前一后，后者看不清容貌，灰色的衣袍笼罩着整个身体。实力探不出来。
前者，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当真称得上公子世无双，余亮也略逊一筹，其身形挺拔，穿着黑色的锦衣，不染半点尘埃，双手背在身后，实力也探不出来。
男子身上有一种独特、奇妙的气质，威严又似有亲切感，庄重又似有洒脱感，也因如此，余亮的目光才在此人身上停留。
男子同样也打量了余亮一眼，很稚嫩，脸上虽粘有血迹，却也遮不住面容绝世，神色空洞迷茫又无神，衣着不似平民，但凌乱不堪满是血迹，腰后别着空的剑鞘和刀鞘，实力探不出来。
各打量一眼，均不理会对方。
无法探出境界，这还是余亮出门以来第一次。大多都只是锻体境二重左右，修炼着朝廷发放的基础功法。
灰袍人走到余亮一旁的树下，摆下一个香炉，而后站在一旁，一只手向前举着三炷香。
黑衣男子背着的手放下，左手正勾着一个玉质酒壶，他上前右手接过香，随后蹲在香炉前。
先将左手的酒壶放下，闭着眼双手持香贴近脑门，一分钟后将香插入香炉，而在香插入的一瞬间，三炷香便燃了起来。
这倒是不稀奇，真气的运用而已，归真境以上都行。
男子的真气一闪而过，余亮也无心觉察。
黑衣男子拿起酒壶，对着大树倒了半壶，而后站起身，仰起头高举酒壶，酒顺着壶嘴流入男子口中，动作飘逸洒脱。
余亮下意识的瞥了眼。
明月高照，满树映着洒下的月光，树下又来上这一幕！一时间他惊为天人，想嫁的心都有了。
但余亮很快就将这想法撇开，而后问道：“能给我也喝一口吗？”
男子看向余亮，又看了眼手中的酒壶，想了一下，而后笑道：“当然。”
说罢，男子便将酒壶抛向余亮。
“谢谢。”余亮接过酒壶，而后也学着男子的样子，将酒壶高举。
“咳咳！”
酒入喉，味道极其腥辣，因为咳嗽导致装逼失败，酒洒了一脸。
余亮过来这个世界就没喝过酒，所以一时不适。
“感觉味道有点像二锅头呀？”余亮诧异的想。
“呵呵。”一旁的男子看见余亮的样子淡笑一声。
余亮感觉有点羞愧，于是站起身子又来了一遍，成功了，但他越喝越感觉像二锅头。
晃荡一下酒壶，只剩小半了，便向男子递了过去，但刚伸手就发现玉壶被自己满是血迹的手弄脏了。
余亮连忙将手在衣服上擦干净些，准备也擦擦玉壶，结果发现自己的衣服没几处干净的，而后扒开外衣用里面没有血迹的衣服擦拭。
中途露出一角手绢，余亮楞了楞，旋即将其塞入怀中放好。
“谢了！你的酒，不过非常对不起，把壶弄脏了。”余亮把擦好的酒壶递给男子说道。
“无碍。”黑衣男子毫不在意，接过酒壶直接喝了一口，而后自顾自绕着大树欣赏了起来。
余亮看向自己的身上，衣服脏兮兮的，很凌乱，而后整理时发现，自己腰后的刀和剑都不见了，只剩两柄空鞘。
“谁踏麻的这么缺德！”
余亮暗骂一声，想了一下应该是进城前，痴傻的那段时间被偷的，只能无奈认栽了，好在也就是普通的刀剑罢了，随时都能买到。
“卧曹！”
余亮猛然想起来，自己的包袱还在马车上，那可是他的全部家当呀！
“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明天去取吧。”余亮暗叹道。
抬头看向远处，依旧是火光一片，时不时传来喊叫声，意料之中，也懒得再管了，倒是这周围近处却没有人来。
余亮左右打量一眼，灰袍人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黑衣男子转了一圈正走过来，两人又对上了眼。
余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旋即转身准备离开，但黑衣男子却开口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嗯？……”余亮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余亮转头见男子仰着头，正赏着树上的花缓缓走向自己，于是他也跟着仰头看去。
只见树上开满了白花，又映着月光，宛如从天上洒落下的繁星！
先前浑浑噩噩的，一直都没在意，现在仔细一看，美的心颤，也许也是第一次见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