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炼狱
坐上车辕，余亮背靠在车厢上，感觉有点膈应，于是将包袱垫在腰后，旋即转头看着身旁的梁老赶动起马车。
“老朽梁孟，敢问公子大名？听口音不像本地人，不知公子家住何方，独自去粟城又所为何事呀？”梁老赶着马，笑盈盈的问道。
看着笑盈盈的梁老，余亮总感觉这些人对自己有点过于热情了，图自己啥呀？
想了一下，道：“额…余亮，四海为家，去粟城找人，对了，您老有认识或者知道叫玉泉的人吗？”
余亮计划着先找人，不然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能撑多久，赶紧完成他的心愿吧。
“哦～呵呵，玉泉……”梁老闻言笑了笑，想了一会，“不曾听过。”
与此同时，车厢里两名女子听着外面余亮说的一阵高兴，其中一名小声道：，“小姐，那余公子四海为家，正好招回家里，你就不用去婆家了。”
“小果！你个疯丫头瞎说什么呢？小点声……”另外一名女子红着脸道，又将食指竖在樱桃般的嘴前，示意小果不要说话。
小果配合的捂着嘴，但大眼睛却溜溜的转着，像在想些什么。
两人说话的动静不小，车厢外的两老小都听的清清楚楚。梁老咧嘴摇头一笑，余亮也是尴尬一笑，心想，原来是馋我身子！
萍水相逢也没多想，余亮看着前面策马的三人忽然有些心热，想着“以后我也得弄匹马，策马行江湖那才酷！”
“也可以考虑搞个披风斗笠啥的……”余亮暗搓搓的想着。
“余公子！赶路累了吧，给……”小果一只手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笑着塞给余亮一方手绢，
“擦擦汗吧，小姐给的，哈哈”
余亮转头看向小果，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姣好，笑盈盈的眼里透着灵动，笑声宛如银铃。
穿过掀起的帘子看去，里面有一女子，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绝色，肤如凝脂，面如朝霞，红着脸如春花初绽，神情似乎有些着急。
“小果！你…”女子娇嗔，但见余亮看了过来，搂了搂青丝，脸更烫了。
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着余亮微微施礼道:“小女子梁忆雪，余公子抱歉…小果她被惯坏了。”
声音如百灵鸟般动听，拨人心弦。
余亮看的也有些痴了，旋即回过神来回礼笑道：“梁小姐好…”举起怀里的手绢，“谢谢！”
“余公子，你进来坐吧。”小果在中间来回看着两人偷笑，对余亮发出邀请。
车厢内的女子瞪了小果一眼，但没说话，只是更为羞涩的看着余亮。
“谢谢，不过不用了，路途颠簸你回去坐好吧。”余亮摇头回道，随后便转过头去，看向前方。
已经到了自己走错路的地方，转过弯后，速度开始快起来。
小果见余亮转过头去，回头看了眼有些失望的小姐，准备继续说些什么，但被小姐轻声阻止。
放下帘子，小果到梁忆雪身边坐下，悄声说道：“小姐，老爷张罗的你一个都看不上，现在好不容易看上的，可不能放跑了。”
“别说了小果。”梁忆雪声若蚊蝇，脸更添几分霞红。
小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小姐。
车厢外，有着青砖铺的路倒也不怎么颠簸，但余亮发现马车快的有些离谱。
转头问身边的梁老，道：“梁老，这马都跑这么快吗？一天能跑多远呐？”
“赶着马车慢了些，只能跑个一千多里，单匹马的话能跑个三千多里吧，怎么了余公子？”思考片刻，梁老回道，脸上仍是一副和蔼的神色。
“是我肤浅了……”余亮吃了一惊，不由自主道，回过神来佯装镇定，“咳……没没什么。对了，你们去粟城做什么？”
梁老继续赶车，头也不回道：“过两日便是家主的寿辰，去接城里的几位少爷回家，顺便也运些物资。”
“哦……恭喜！”
余亮点头回应了一下便没再说话，打量起路边稀稀拉拉的的行人，和疾驰而过的景色。
不时会出现路口，有的是青砖路，有的是土路，通往村庄和城镇的，暗自庆幸自己搭上了车，又快又稳！
一路上也会看到赶着车的，不过都是牛或者驴拉的车，没有看见马，而且行人看到余亮一行人都会主动避让。
一直赶路到了晌午，马车停在路边的一处客栈，客栈不大两层楼，但门前搭着的草棚场地却显得宽敞，牌匾写着梁家客栈。
一行人刚下马，客栈掌柜同着五六名小厮便迎了上来。
客栈掌柜四五十岁的样子，挺着个大肚子，脸上笑盈盈的像个弥勒佛。
小厮各自去牵马，掌柜走到马车前对着刚下车的梁忆雪与梁老施礼道：“小姐，梁老……”
掌柜对着他们奉承一番，随后引着众人越过外面的草棚进入客栈内。
在小果的邀请下，余亮同两女和梁老一桌坐下。
小果给三人倒了一杯茶，而后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捧着杯子来回打量着左右两人，小姐红着脸羞答答的，余公子大大咧咧的坐着喝茶打量周围。
小果对着面前喝茶的梁老吐着舌头瑶瑶头，梁老也是回应着摇了摇头，之后继续喝茶。
微皱琼眉看了小姐一眼，小果知道该自己出力了，于是对着余亮笑着问道：“余公子，您今年贵庚，可有婚配？”
余亮闻言回过头来看向小果，又感受着一旁两人的目光，缓缓说道：“二十一，没有婚配。”
“哦——”小果拉长语音，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又继续笑道：“那余公子，您看我家小姐怎样？”
果然，每个女人都有颗当媒婆的心呐，余亮苦笑。
余亮看了眼低着头的梁忆雪，又看了看笑盈盈喝茶的梁老，最后看向小果，摇头道：“你家小姐很好，不过我就算了。”
“啊！为什么呀？我家小姐这么漂亮，上门提亲的可都排到武帝城去了。”小果站起来一脸气鼓鼓的问，一双大眼睛不服气的瞪着余亮。
余亮见小丫头这么激动，连忙说道：“别激动，很漂亮我知道……”余亮伸手示意她坐下，“但我们萍水相逢，到了粟城就各走一方，日后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
“你就不能留下吗？”小果没好气的说道。
余亮闻言摇头苦笑，没有回答。
想着要是刚刚出青河镇没几天，就带个媳妇回去，不知道师父汤叔他们会是什么表情呢？
自己也刚刚出发就结束了？
“哼！”
小果看余亮摇头没有回应，气狠狠的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理他，但看到一起长大的自家小姐，又是一阵心疼。
用餐过后，一行人继续上路。
一路无言，但能听到梁忆雪的哀叹与小果的安慰声。
太阳缓缓落下，也预示着离粟城更近了几分。
离粟城越来越近，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赶去粟城的人急匆匆的，而从粟城来的方向，或用车载着尸体或背着尸体，人们的脸上挂着泪痕，神情悲伤。
问来往的行人，运尸体的不搭理，赶路的跟你急，都没有得到回应。
一行人的心沉重起来，有些不安。
日暮西山，远远的看到一座巍峨的城关，远处粟城的城墙比青河镇的城墙高了一大节，大概三十多米高的样子。
仙武天朝是真踏马的财大气粗呀！余亮的想着。
到了城关不远处，一行人的神色无一不惊骇。
城门大开，城内尸横遍地，残躯断臂多如牛毛，地面鲜血更是积起成了浅滩，比之炼狱过犹不及！
城内有人抱着尸体痛哭，有人焦急的在尸海中翻找着自己亲人或朋友的尸体，哭声震天，闻者断肠！
一行人皆被这一幕震住了。
良久后
“梁固！你快带人去寻几位少爷！”
梁老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前面喊道，众人方才回过神来。
“啊——！”
小果跌倒在马车上，满脸惊恐，腿挡着帘子，身体抖成了筛子，里面坐着的梁忆雪也被吓的花容失色，俏脸煞白！
“你俩呆在里面别出来！”梁老沉声说道，并把车帘遮了起来。
梁老神色凝重的下车，对着后面的人吩咐道：“先把马车靠在路边，然后过来保护小姐！”
此时梁固已叫上殿后的三人，一共六人准备进城。
“梁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梁老黑着脸沉声喊道，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梁固闻言点点头没说话，带人踉跄的向城内而去。
众人在梁老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但余亮到底是个外人，现在也顾不上他了
余亮在梁老回过神来喊话时，就已经下了马车，怔怔站在路中间看着城内的一切。
他的视力本就非凡，又是破障境七重，所以城内能看到的地方，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宛如就在身前一般。
看着城内修罗地狱般的景象，余亮呆若木鸡，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
一阵风从城内吹来，卷着浓浓的血腥味，余亮胃里翻江倒海，上午吃的大饼一口就吐出来，之后吐无可吐，逼出苦汁。
同时双脚感到无力，余亮向后跌坐，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浑身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出来一样。
他知道这个世界不像以前那般和平，人命也不甚珍贵，但眼前的一幕，是直接给刚入此间的他，来了个王炸！
余亮现在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命如草芥了！
“滚开！”
“别他娘的挡道！”
来往的人骂骂咧咧的，把挡在路中间的余亮，或推或踹的移到路边。
余亮瘫伏在地上，不时有人从他身上踩过也毫无反应。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城里遍地尸骸的画面，无法思考，没有任何声音，唯有一片血红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