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墨渝走出马车，那些人已经跪倒了一地，纷纷开口求饶。
墨渝看向那个领头的大汉，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大汉磕头如捣蒜，“大人，我叫黄二，我……我们都是陀螺山附近的农户，今年……今年收成不好，家里人没饭吃，就……就一时鬼迷心窍，才干起了打劫的勾当，小人们这是第一次打劫，绝对没有害人性命，大人饶命啊！”
“胡说！”墨渝沉声怒喝，“江南今年风调雨顺，又无旱涝，你们怎么可能收成不好？”
“风调雨顺又怎样？！”一个瘦弱少年大声嚷道，“那些当官的，天天收税，我们收了粮食，还没有吃上两口就要上交，要是不给，就拳脚相加，我娘就是被他们打死的！”
谢止神色一动，站到墨渝旁边，小声说：“广陵府的知府是长宣二十三年进士，是江南高家的直系子弟，前几年在浙州任知州，贪污了上百万两银子，陛下要治罪，被太上皇拦了下来。”
“江南高家……”墨渝沉吟道，“怪不得祖父舍不得折了他。”
江南高家，五世为官，如今官位最显赫的就是朝中的高启将军，也就是差点掌管新军训练的人。
“官府不仁，落草为寇？”墨溯又一次从车里跳出来，“这种情况还真有啊……”
墨渝头上青筋暴起，瞪了他一眼，“闭嘴！不然现在就让韩西送你回京城！”
谢止又问：“这陀螺山附近的农户都在这里了吗？”
黄二磕着头，说：“村里的老人都在山上的寨子里，我们几个年轻人下山来找点吃的……”
“韩西，给他们一些钱，带他们到城里买点粮食，”墨渝有条不紊的部署，“你们留下几个人，带我们上山。”
韩西犹豫道：“大公子，这……”
墨渝冲他摆摆手，“广陵府之事，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这些日子就先不去拜会知府大人了。”
“放心，这里有我呢！”沈泽自信的拍拍胸脯，“再说了，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十天半个月都没有吃好的，我一个打十个都没问题！”
韩西看看那些瘦弱的村民，“好，一定要保护好二位公子。”
说着，就从车里拿出几张银票和几锭银子，指着刚才的那个瘦弱少年说：“钱在这里，我家公子要在你们这寨子住上几天，你带上几个人跟我来，去买粮食。”
那少年半信半疑，看向黄二，后者气呼呼的说：“瞅啥瞅？！赶紧跟这位大人去啊！”
几个村民也陆续站了起来，跟着韩西去买粮食了。
墨渝对黄二说：“我父亲在朝廷上还能说几句话，如果你们所言属实，我一定会让他给你们做主。”
“真的？”黄二不敢相信。
“要是假的，你们现在已经死了，”沈泽抱着剑，站到墨渝旁边，“最好不要起什么别的心思，否则，我平了你的寨子！”
“不敢不敢！”黄二惊恐的说，“我这就带你们上山！”
沈泽一手拉过谢止，“离我近一点，看好二表哥。”
谢止颇为好笑，指了指后面的墨溯，“我怀疑他天生就是混江湖的。”
沈泽回头望去，发现墨溯正和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聊得火热，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个小兄弟。
“还真是。”
匪寨离岔路口不算太远，但是地势险要，又很隐蔽，沈泽诧异道：“这寨子是你们自己建的？”
“不是，”黄二憨笑道，“是十几年前一伙山贼留下的，后来那伙山贼被官府剿灭了，寨子也烧了，村里人为了躲避赋税，就躲到这里来了。”
“原来如此，”沈泽将信将疑，这寨子也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可是十几年前就烧了，如今还能住人吗？
一行人到了寨门口，已经有了老老少少的人站在门口，见到生人，不敢上前。
黄二冲一个老人喊道：“爹，我在山下碰到了几个善人，他们给了我们钱，让小四他们去买粮食去了！”
“真的？”老汉还是不放心，“他们不是官府的人吧？”
墨渝恭敬的朝他行礼，“老丈放心，我们只是来江南游学的士子，路过此处，听闻官府苛捐杂税，特意留下来看看。”
“看看又如何？”老汉苦笑一声，“你们能把那姓高的换了吗？”
墨渝保证道：“家父在朝为官，也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若是事情属实，自然能将那人依法严办。”
“村长，你放心，我看这瓜娃子不像是坏人！”一直跟在黄二后面的黑脸汉子拍着墨溯的肩膀说。
墨溯昂首挺胸的站出来说：“那是，我大哥为人心善，已经让人给你们买粮食去了，要是粮食没来，你们再把我们赶下去不就行了？”
“行了，你们进来吧！”村长叹口气，让开了路，“二黄，收拾出几间屋子让他们住。”
“是，”黄二高兴的应了，对墨渝说：“公子啊，刚才的村长是我爹，你叫他老黄叔就行了。”
“老黄……二黄……”
墨渝汗颜，连忙摇头，“不用了。”
黄二以为他害羞，又找了个话题，“哦，我还有个弟弟，叫黄三，你叫他小黄就行！”
“老黄，二黄，小黄，”谢止捂着嘴，悄悄对沈泽说：“是不是还有个大黄啊？”
“贱名好养活，你懂什么？”墨溯满不在意的说道：“乡里人生活本就不好，就起了个低贱一些的名字，希望孩子能健康长大，这你都不知道？”
谢止不怀好意的问：“那二公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不会又是看话本吧？”
“当然，本公子看的话本可不是骗人的，就像是黑店和山贼，都遇到了吧？”
走在前面的墨渝无力扶额，也不用回去了，今天晚上就给二叔和父皇飞鸽传书，一定要把他那些玩意儿烧了！
“二表哥，你那些书，叫什么名字啊？”
“嗯……”墨溯抓着脑袋想了想，“有很多，但是大部分我都记不住名字，不过有一本我记得很清楚，《江南游乐记》，我刚才说的黑店啊，山贼啊，都是这本书说的。”
谢止在沈泽耳边轻声说：“我敢保证，皇上要是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一定会让他蹲大牢。”
沈泽不解：“为什么啊？上面说的不是都对上了吗？”
谢止偷偷指着墨溯，“教坏皇子，凭这一点，皇上和景王都饶不了那人。”
沈泽反问道：“这些话本子都是民间瞎传的，谁知道作者是谁？”
几人走在寨子里，忽然听到了朗朗书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谢止问黄二：“这是……”
“哦，是我们村的一个落第秀才，”黄二已经对他们放下了戒心，听到谢止问，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因为没钱去科举，只好在村子里当个教书先生，教孩子们读读书，认认字，我弟弟就在他那里读书。”
谢止好奇的问：“这位先生叫什么名字？”
“叫萧木落，我们都叫他萧先生。”
“萧先生啊……”谢止停下脚步，狐疑的看向远处的书舍。
沈泽疑惑道：“阿止，有什么问题吗？”
谢止摇摇头：“我就是好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会有教书先生，大周也有律法，落第的秀才可以到县衙谋一份小差事，虽然挣的钱不多，但远比这里当一个教书先生好吧？”
沈泽不以为意：“不是说那高知府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吗？给他办差，不小心小命都没了，还不如当个教书先生安全呢。”
几人在寨里安定下来，谢止要帮着墨渝分析江南官场，沈泽负责保护他们。而墨溯就自在多了，一住下，漫山遍野的跑，一下午的时间就哄得黄村长要收他当干儿子。
“高家有太上皇护着，若非确凿的证据，拔了高知府这颗钉子恐怕不容易。”
“证据这方面倒还好找，士族背后是皇祖父，我们暂时动不了，只能逐个击破，让这位高知府从位子上滚下来。”
“大公子有何指教？”
墨渝看看他们两个，又想到墨溯，说：“你们两个明天到广陵府走一趟，打探一下消息，至于这里，阿溯一个人就能搞定。”
谢止笑着说：“那可不，二公子都快成黄小四了！”
墨渝无奈道：“这小子，来了江南本想让他好好历练，没想到一出了京城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管都管不住。”
沈泽说：“我倒是觉得二表哥这段日子开心得很呢，比京城自在。”
“自在是自在，”墨渝叹口气，“就怕这小子心思单纯，容易被人骗，以后要是一个人出去了，被人卖了都帮人数钱呢！”
“心思单纯……”谢止笑眯眯的看着沈泽，“那以后让一个心眼多并且关心他的人跟着他不就好了？”
沈泽被他盯得发毛，“阿止，你别看我啊，我心眼不多！”
“没说你，”谢止笑着捏捏他的脸，“宫里有的是心眼多又忠心的侍卫呢。”
“哥！韩西他们把粮食买回来了！”
墨溯推开门，兴奋的喊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