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墨骋的往事
谢止进去考试,要很久才出来,沈泽无事可做,如今新军已经初具规模,年底就能并入京畿守卫,又有四个统领看着,出不了大事。
“好久没来京城,是该好好逛逛了。”伸了个懒腰,沈泽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远处的茶楼上,墨骋和一个黑衣男子说着话。
墨骋将刚才的一幕全部看入眼中,略微诧异的皱眉,“阿泽怎么和谢止这小子走得这么近了?”
黑衣男子一手支着下巴,笑容灿烂,一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恋与欣喜,“这就是阿骋的外甥吧?都说外甥肖舅,这沈泽和阿骋一样俊气不凡,一见忘俗呢!”
他一身黑衣,墨色的长发披在脑后,只用一个银色的发饰装点,不同于墨骋的温润如玉,他浑身似是充满缺点,偏又让人感觉是完美无暇,健硕的体格,仿从大理石中雕刻出来的轮廓,天生透露着洒脱与不羁。
“展容轩,你这嘴能不能好好说话?”墨骋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我说正经的,我妹妹就这一个孩子,真要是被谢止拐回去了,我怎么对得起他们夫妻俩?”
“有些人,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展容轩眼眸深情款款的覆盖上他的手,“阿骋,就像我们一样。”
“啪!”墨骋手里的杯子一摔,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展容轩的衣袍,“展容轩,别拿容忍当纵容,我们已经结束了。”谁也不会想到,在外人眼里温和守礼,笑语宴宴的景王墨骋,会有如此暴躁恼怒的一面。
展容轩缓缓拾起地上的碎片,看着墨骋的背影,“但是可以重新开始,阿骋,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墨骋广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展容轩,我需要和你说多少遍?我们没有结果。”
展容轩脸上丝毫不见怒意,“那等那个钦天监的老道士出关,我找他算算我和你的姻缘,他不能算谢止和沈泽的,我和你的,应该能算吧?”
墨骋的呼吸声很重,却只在几息之间恢复平静,他又说:“二十年没见,你怎么还死缠着不放?”
“是十九年,”展容轩淡笑道:“阿骋,我们十九年没有见了,这次重逢,我很开心。”
“你说我们已经结束了,那你为什么还是不娶王妃?景王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阿骋,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他眼中深情四溢,墨骋不敢去看,只能把目光移向窗外,“展容轩,我是大周的景王,如果和一个叛臣之子在一起,你是想让天下人都戳我哥的脊梁骨吗?”
展容轩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拉了拉,“阿骋,我知道你的顾忌,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查展家的案子,是不是证明我父亲是冤枉的,证明展家没有谋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没那么简单,”墨骋一甩手,恨不得抽他两巴掌,当年为了救他,自己花了多少心思?二十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么傻?
“只要你拉近和你的距离,我做什么都愿意,”展容轩细细的看着他的面容,还是和当年一样好看,他从怀中拿出一根青玉笛子,塞到他手里,“知道你喜欢吹笛子,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块青玉,又找了一个有名的匠人雕琢,就当是重逢之礼了。”
墨骋下意识的攥紧那根笛子,回头看去,展容轩已经离开了,他看向手中的笛子,一滴眼泪滑落,滴到青翠的笛子上。
他与展容轩相识,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与世无争的皇子,而展容轩是西北展氏的独子。
那年他进京,墨骋在落日茶楼上低头一瞥,对上了展容轩璨若星辰的双眸,四目相对,两人走进了彼此的世界。
和展容轩相识的那段时光里,是墨骋难得开心的日子,原本好动急躁的展容轩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听他吹笛子,而原本淡漠平静的墨骋,第一次学会了打架喝酒。
可是好景不长,有人告发西北展氏豢养私兵,意图谋反,昔日骄傲不羁的少年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受尽羞辱。墨骋跪在金銮殿外,陈述展氏一族案件的疑点,一字一句,都在说展氏无罪,惹得太上皇大怒,重责墨骋一百杖。
后来,墨墨骋拖着病体,四处奔走,可是没人愿意趟展家这趟浑水,墨驰不忍,找了一个和展容轩相似的死囚代替了他,才保住了展容轩一命。后来,展容轩隐姓埋名,亡命天涯,墨骋旧伤复发,昏迷了半年。
他醒后,第一次想让自己的大哥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所以,原本霁月清风的他,投入了朝堂的斗争,一步步将墨驰扶上了皇位,一步步成了大周的景王。
往事如烟,可是总在他心头散不去,墨骋擦干眼泪,又恢复了那个平日里儒雅睿智的景王,离开了落日茶楼。
当年初遇之时,也是在落日茶楼,也是和今天一样的天气,和那个少年一样的热烈夺目。
回到皇宫后,墨驰看他神色伤怀,眼睛还红红的,“你……见到展容轩了?”
“大哥,我……”墨骋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墨驰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最近查到有人暗中盯着景王府,可是那人又没有什么恶意,我就猜到是展容轩,原本想告诉你,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墨骋低头道:“我和他已经没有瓜葛了,大哥不必再说,等展家的案子真相大白,我便再也不会和他来往了。”
“还是那么听话,”墨驰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你以为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和他再有往来吗?阿骋,你总要有个人陪着你的。”
墨骋苦笑道:“我是大周的亲王,天子的弟弟,如果让天下人知道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那大哥该如何自处?是将手里的皇位拱手让给墨骏吗?”
墨驰坚定道:“当初坐上这个位子,就是想让你和婧媛能够安然无恙,一生无忧,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我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义?”
“大哥……”墨骋迟疑了一下,继续说:“如今局势不稳,我不想给大哥徒添麻烦。”
“唉,”墨驰见劝不动他,只好说:“只要你开心就好,你是我弟弟,谁为难你就是和我过不去,我只是不想你过得太累。”
墨骋淡然一笑:“我懂分寸,如今的京城,谁过得不累呢?”
大周景王,英俊潇洒,气质高华,学识渊博,温润如玉,睿智贤能,墨骋配得上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在外人看来,他没有任何缺点,永远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可是只有墨驰知道,他这个弟弟,唯一的弱点,就是一个叫展容轩的人。
墨骋走后,墨驰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问旁边的薛郁:“你说,阿骋要怎样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薛郁若有所思:“恐怕要过很长时间。”
要等到太上皇的羽翼被剪得一干二净,要等到淮王府彻底掀不起浪花,要等到大周的天下彻底掌握在墨驰的手里,要等到四海平定,大周国富民强,墨骋才能真正放下心中的重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墨驰感怀的说:“我这个弟弟啊,从小不争不抢,从来不让人担心,他做的事,能让所有人满意,可唯独他自己,活得太累。”
薛郁也说:“景王做事,事事都追求完美,身上的枷锁太多了,倒是那展容轩,恣意洒脱,看着像个没心肝的。”
“算了,不提他了,”墨驰想到展容轩就来气,可是又不能打他一顿,当年他看到自己的乖宝宝弟弟居然学会了打架,他还是很高兴的,以为墨骋以后不会随便被人欺负,根本没想到这是展容轩拐跑墨骋的前奏。
“江南那边的消息怎么样了?”
“镇北侯传来消息,那地方已经乱起来了,也找到了贪墨的银子,现在江南的官员人人自危,又疑神疑鬼的。”
“这就好,”墨驰总算开心点了,活动了一下手腕,“让太子收拾东西,下个月就去江南吧。”
薛郁不放心道:“如今江南那边正乱着呢,太子殿下一个人去恐怕……”
墨驰却说:“这点风浪都经不起,还怎么继承我的位子?他也该磨炼磨炼了。”
薛郁又问:“需要谁陪同?太子殿下若是一个人去江南,太后放心吗?皇后放心吗?景王放心吗?”
“嗯……”墨驰思考了一阵,突然想到了谢止,“谢家的那个小子不是考科举了吗?传指,点他为状元,授大理寺寺丞,随太子南下。”
“总得要有人保护吧?万一遇到刺客什么的怎么办?”薛郁还是不甘心,太子和二皇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皇上不心疼,他还不能心疼心疼啊?
“我说你……”墨驰瞪着薛郁,薛郁也毫不示弱的瞪回去,两人瞪了很久,墨驰终于妥协:“行行行,让阿泽也跟过去,顺便把老二也带上,这样总行了吧?”
薛郁冒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新军怎么办?”
“这个……”墨驰挠遮着下巴,脑海里灵光一现,“把展容轩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