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妖师x逆徒19
玄云宗，紫极峰。
“这件事，宣华是怎么想的？”一名紫衣长老问道。
长老聚集于紫极峰太一殿，所为正是玄云宗与神华宗联姻一事。
这件事事关重大，中间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因此，长老们特地将雍和真人请来，就是为了确认宣华这边不会出问题。
“宗主是否已经知会过他？”另一名紫衣长老亦十分关切。
雍和真人脸色一沉，想到宣华还在和一个妖怪夹缠不清，便一阵阵胸闷。
“宣华那边自有我去说服。”雍和真人沉声道。
众长老点头，想来宗主出马，一个红雪门小门主还是拿得下的，何况能与神华宗宗主之女联姻，这样的好事，后辈中谁人不愿呢。
正在这时，一道青光飞入殿内，竟是一只纸鹤，鹤尾染上一片黑红，仿佛凝固的血。
雍和真人见到这纸鹤，脸色登时一变，拱手向众长老告辞，收下纸鹤便快步离开太一殿。
众长老面面相觑。
“那是……魔域来的消息？”“莫非是魔域有变？”“恐怕是有大事发生啊，否则也不至于这么着急。”
雍和真人找了一个僻静所在，将纸鹤放出，只见纸鹤化作一个雾蒙蒙的人形，漂浮在半空，向雍和真人汇报情况。
“竟真有此事？”雍和真人皱眉。
“正是，宗主令我等多多关注那傀儡小妖，我等决计不会弄错，他确实在魔王殿前被抓了，魔尊亲自送他进天牢，据说当时还掉下来一只镜子，说是宗门的宝物。”
“现在那傀儡小妖如何？”雍和真人又问。
“现在情况十分危急，所以我等才来请示宗主，是否救援，魔王殿里传来可靠消息，魔尊今晚要开盛宴，宴请群魔，炮烙柱已经升起来了，说是开宴时要把人吊上去，现场烤熟了，请群魔分食。”
雍和真人面露嫌恶之色，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不愧魔尊能做出来。
“宗主，我们该当如何？”那传信的神识催促道，它保留时间有限，还得把消息捎回去。
雍和真人清了清嗓子：“咳咳，急什么，宗门从未派过什么妖怪去打探消息，如果为了营救一个妖怪，把宗门辛苦培养起的暗桩白白牺牲，岂不糊涂！”
“这……”
“这样，你把本宗主的口信带回去。”雍和真人沉吟道，“就说此妖与宗门无关，你们看着便是，不要插手。倒是那藏魂镜，如果有机会，就拿回来。”
“是。”神识又变回纸鹤，扑棱棱飞向空中，转瞬即逝。
雍和真人站在太阳下面，静了片刻，自语道：“没想到那妖怪竟是真的……”
不过不管真的假的，雍和真人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嫡传弟子与一个妖在一起，宣华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他必须与神华宗姜芸结成道侣，算来算去，也只有委屈一下那妖孽，这桩孽缘，就由他的死了结吧。
一道紫电闪过云霄阁，宣华猛地抬起头。
“师尊是不是回来了？”他感觉到了，雍和真人的灵压就在附近。
宣华循着灵压来到云霞洞附近，被两名青年弟子拦住：“宣华师弟，请不要再往前走了，师尊要在云霞洞闭关三日，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可我有要事禀报！”宣华向内冲去。
“宣华师弟！”青年弟子硬拦住他，“不管多重要的事，你都不能进去！请你不要硬闯！”
宣华目眦欲裂，时至此刻，他还不明白吗，雍和真人就是想尽办法，不想见他！
可是他不能再等了，道侣契虽然还未断绝，但非常微弱，宣华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感受到一点点道侣契的存在。
想来魔尊已经发现睚眦，魔尊残忍嗜杀，无恶不作，不知会对睚眦做什么，想到昨夜他还与睚眦共同漫步密道，共赏红月，宣华便心如刀割。
三年前，他因为听信雍和真人的话，没有自己去求证，而错失了与睚眦说开的机会。
现在，他决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宣华目光扫过两名师兄，一言不发，掉头向云霄阁走去。
两名师兄松了口气，看来宣华不打算硬闯，也省得他们师兄弟撕破脸面，以宣华现在的修为，他们对付起来，也有些吃力了。而且，谁人不知宣华将与姜芸成亲，到时就是名副其实的少宗主，得罪了他，将来肯定落不了好。
宣华快步绕过云霄阁，见四下无人，径直闯入，这些日子来，他在云霄阁内徘徊，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他早就把前前后后的环境摸了个透，也知道茶水童子、洒扫童子一般在什么时候出没，他避开一切眼线，进入雍和真人起居的内室。
宗主令，就放在柜子最上面的暗格里，宣华曾经亲眼见过雍和真人将宗主令取出又放回去。
宣华一把抄出宗主令，揣在袖中，迅速向门外走去。
这时，大师兄走了进来，和宣华撞个正着。
大师兄乃是雍和真人座下第一大弟子，也是修为最高的一个，对雍和真人言听计从，对师弟们要求极为严苛，云霄阁这些弟子都有点怕他。
“宣华，你在此做什么？”大师兄凝目看向宣华，面带疑色，他是刚刚被雍和真人召唤来看守云霄阁的。
“大师兄。”宣华向大师兄行礼，神色严峻，“我是来取宗主令的。”
“取宗主令？谁让你取的？”大师兄沉声道，“师尊已然闭关不出，除了师尊，谁敢动宗主令！”
宣华却面色不变，目光丝毫不见游移，直接迎上大师兄的审视：“大师兄有所不知，如今魔域有变，剿魔行动必须立刻开始！事急从权，不能再等，师弟如今带着这宗主令前往太一殿，若大师兄不放心，可以随师弟同去，做个见证。”
大师兄见宣华如此坦率，心里反倒是犯了嘀咕，难不成魔域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剿魔行动一向是宣华与师尊商议推进的，具体细节如何，大师兄也不清楚，只知道三年前，他们师兄弟几个凭着宣华给的线索，抓住了一大批魔域留在人间的暗桩。
“你且等等。”大师兄慎重道，“我需要向师尊禀明此事。”
宣华望着他：“好，我在此等师兄。”
大师兄点点头，伸出手：“那么，宗主令先交还给我。”
宣华面无表情，伸手掏进袖子，甩出一枚宗主令，大师兄正待去接，忽然感到背后汗毛直竖，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
他抬眼看向宣华，只觉对方目光凛冽如冰，正死死盯在他脸上。
鬼使神差地，大师兄没有接宗主令，而是说：“师弟，我不是要为难你，师兄知道你报仇心切，但师尊闭关……事出突然，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纰漏。”
宣华见大师兄不接，便慢慢把宗主令收回袖子：“师弟省得，师兄请去吧。”
“嗯。”大师兄转过身，瞬间移走。
宣华的手掌微不可察地颤抖，他的食指死死扣在宗主令的金属花纹上，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大师兄一消失，他便立刻抽身而出，幻化出本命飞剑，御剑前往紫极峰。
宗主令嵌入紫极殿前特制的白玉流云台，紫光骤然冲上霄汉，六合八荒识此令牌者，皆听到一个声音，来自一个陌生青年，此青年声音如金玉铿锵，宣布剿魔行动正式开始。
日落之前，数十道高阶修士幻化成的光电，在苍穹中划过明亮的弧线，如同流星西坠，落在西极之地虞渊入口边。
宣华站在距离虞渊入口最近的地方，衣角发梢在九幽吹来的阴风中猎猎飞舞，他面色凛冽严峻，目光凝在黑洞洞的深渊下。
“宣华师侄，我们这便行动么？”一名神华宗的持重男子问道，在他身边，姜芸有些畏惧地探看着虞渊入口，“不用再请示贵宗宗主么？”
“这……”几名玄云宗长老面面相觑，今日的变故实在突然，先是雍和真人无故闭关，又是宣华拿着宗主令上紫极峰，给人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
“你们玄云宗到底怎么回事，突然叫一个毛头小子祭出宗主令，将我们这些老东西聚集到虞渊入口，盟中还有多少事务等我们处理，你们玄云宗怎可如此儿戏！”正道盟及其他门派高阶修士也纷纷质疑，议论声一时甚嚣尘上。
“见宗主令如见宗主。”
宣华从袖中取出宗主令，升至半空，冷声道：
“如今剿魔行动已经开始，须得速战速决，在消息传到魔域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若是有些许耽搁，错过了这千年难遇时机，在场诸位都是千古罪人。”
他这话说得重，神色亦极其冷峻，有一种超过年龄的压迫感自他身上扩散开，令在场众人一时不能言语。
“话，我只说一遍，剿魔行动乃是我与师尊共同商定，派到下面的暗桩，亦是我的心腹，与我直接联系，三年前，诸位应当有所耳闻，悬骨地牢里关押了那么些伪装成人的妖魔，皆是我心腹之功，如今，他已经找到直捣魔王殿的方法，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不知何时，不知天地间是否还有我、有诸位。”
“改变历史的机会并不多，眼前就是一次，诸位大可以不信我，可以就此离开，就像那些根本不听宗主令召唤的人一样，但是，今夜之后，随我进入虞渊的人，都会名垂青史，被世人铭记。退缩的人，也是一般。”
“我希望诸位想清楚，是否要与我同行，人间这般脆弱不堪一击的和平表面，到底还要假装维持到什么时候？”
说完这些，宣华果然不再言语，而是盘腿坐下，自行调息。
在他身后，就是有如猛兽巨口般黑洞洞的深渊，四千八百年来，封印早已松动，可是修界却以种种理由，从未正式进攻过虞渊，反倒是被魔域一再侵|犯，血洗、灭门、无缘无故暴死的修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渐渐地，他们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就可以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唏嘘一番便作罢。
剿魔行动，曾经是三百年前各大门派高层聚集在一起制定的一个契约，一旦获得进宫魔王殿的条件，就立刻祭出宗主令、盟主令召集元婴以上的修士，快速进攻魔域，直取魔尊元神。
随着时间推移，当年先辈们的雄心壮志，渐渐蹉跎在安逸的日常中，甚至有些高阶修士，明明接到了宗主令，也岿然不动……
如今聚集在虞渊入口的，都是心中还存着些血性的，有意进攻魔域，直捣黄龙，但是，他们却不大相信眼前这年轻后辈，犹豫也是为了这个，假如今天出现在虞渊入口的是雍和真人，约莫大半修士都会二话不说，跟着他走……
“他到底是谁啊？雍和真人座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怎么让我们相信他？”
“什么名垂青史，谁知道他会不会把我们带到沟里去，不明不白地死在九幽？”
“就是，万一他是魔域暗桩，故意引我们上钩呢！”
这些高阶修士们议论纷纷，言辞有些不堪入耳，姜芸听见，当即站出来斥道：“我乃神华宗姜芸，这位宣华师弟是红雪门唯一的遗孤，他与魔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可以替他做证！”
持重男子拦住姜芸，示意她不要多说，但姜芸的话已经传出去，众高阶修士也明白了宣华为何如此执着于剿魔行动，想来，宣华要勾结魔域是不大可能，现在问题就出在，宣华真的有能力带领他们这些人进攻魔王殿么？
“宣华师侄，不如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玄云宗的长老们迟疑着说道。
宣华却没有反应，仍在垂目调息，他说了只说一遍，就是一遍，没有二话。
待到昼夜交替之时，虞渊封印产生一丝波动，宣华睁开眼睛，看也不看其他人，径自从随身锦囊中取出一卷画轴及一包丹丸，放在地上。
众修士在议论中，已经走了三分之一，还剩下玄云宗长老、神华宗数人及正道盟几个热心修士，还有些小门小派的修士，多半是与魔域有血海深仇的，对宣华比较能够共情，愿意和他一起攻进虞渊。
宣华从丹丸中拿出一颗，放进口中，咽了下去，随即站起身，目光平静，带着视死如归的毅然，他将在场修士扫视一遍，道：“这张图纸，是魔王殿密道图，这些丹丸，是可以祛除魔息的避风丹，愿意跟我来的，请上前。”
众修士一阵静默，衣服窸窣声从人群中传来，有五名陌生面孔的修士走出来，各自领了避风丹吃下，站在宣华一边。
姜芸也想上前，但被持重男子拦住，持重男子眼神示意，两名神华宗死士走上前，各自服下避风丹，也站在宣华一边。
玄云宗长老们你看我我看你，这分明是他们玄云宗宗主令召集起来的人，他们玄云宗却一个支持者也没有，未免太失风范。
“宣华师侄，老夫助你一臂之力！”一名手持铁钩的紫衣长老踏出人群，服下一颗避风丹，来到宣华身侧，他站定之后，又有几名长老过来。
不一会儿，愿随宣华进攻魔域的已有一十五人之数。
只是，这人数未免还是太过可怜。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贯穿天穹，骤然坠在虞渊入口边，星沉地动，众人站立不稳，惊愕抬头向白光坠处看去，只见一片璀璨之中，一人身穿白衣，自光芒中走出。
在场众修士皆瞪大了眼睛，仿佛见鬼一般，死死盯着那白衣人，他来到人群中时，众修士便自动分开条道，让他通过。
这白衣人不是旁人，正是宇内第一强者，无上仙山的剑尊。
剑尊来到宣华面前，低眉扫向地上的图纸，什么也没说，往旁边走去，在宣华那队末尾找了个位置。
一片死寂之后，众修士争先恐后去抢地上的避风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