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正面冲突
时间过的飞快，小允入职也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期间的工作感觉更多的是对之前成果的查漏补缺，难度不大，但是耗时。基本每天加班到8点左右是常态，审计来之前的那几天，更是加班到10点才结束。不过即使是这种强度的加班，反倒是觉得还很适应。因为这是她印象中的职场标配之一——忙碌的加班！
又快到月底了，这天，唐青敲响了彭景泽办公室的门。
“彭经理，这个月集团要做季度费用管控的明细说明，还要开会专项沟通，月底事情太多了，我想把失职问责这个月给小允做。”
彭景泽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唐青笑了一下说道：“她刚来，人都不太熟，这个工作给她做是不是早了点？”
“失职问责”是集团的管控方式之一，每个月各城市公司都要按照一定的比例汇总因工作失误需要被问责人员的明细，同时上报集团并发文公示。早在小允入职前，唐青就想着要把这项工作分给新人来做。因为每次催各部门出问责扣罚人员时她都是各种手段一起上，实在说不动的就是靠“面子”。她也是海市公司的老人了，从公司刚进入海市不久后就被彭景泽招了过来，属于“开疆拓土”型员工，所以她的面子还是很管用的。现在好不容易盼到新人入职，这种“得罪人”的事还不如先让新人去做，自己把控结果就好。她的这种小心思，老谋深算的彭景泽怎么会看不出，他明知道唐青是在推责，只是不想说破，所以委婉的表达了下自己的意见。
唐青心里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其他的工作她更不熟，也做不了呀。彭经理您放心，她需要做的工作就是按照我给她的标准催每个部门出人就行了，如果有她搞不定的我来协调。”
“那如果这样的话，你决定吧。不过一定要在集团要求时间前保质保量的完成。”唐青这么说，彭景泽心里明白她是已经做好了打算，便没有再坚持。
见彭景泽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唐青心里甚是高兴，连高跟鞋和地板之间的碰撞声都显得格外的悦耳。
马上回到办公室找到小允。
此时的小允正在统计考勤。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她把一个月的考勤周期分成上下两个半月分别汇总，提前整理出需补单明细，这样到月底可以节省1/3的工作量，临近最后节点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小允，我因为要整理给集团提交的表格，忙不过来了，你把这个月的失职问责汇总下给我吧。”说着把之前统计的原始表单交到了她手里，继续说道：“原则就是10人以下的部门每个部门出一个，10人以上的部门根据10的倍数出人就行了。比如说工程部和营销部这两个大部门，一个是22人，一个是30人，那就是一个出2人，一个出3人，之前每个月都是这样通知他们的。”
“每个月他们都要出这些人吗？比例都是固定的，每个部门都知道？”小允好奇，这种问责指标都是指定的？难道大家每个月都知道下个月要出几个人？
“基本差不多，有时候大的部门会多给人，所以如果全公司比例达到了，就不要求小部门再出人了，这个得看最终的汇总情况。不过这个月你得小心，咱们不是刚刚被审计通报了嘛，所以这比例只能高不能低。”唐青特意嘱咐了下审计的事情。
“嗯，明白。那我先把人数弄出来后马上通知下各部门出人。”
“这项工作也得抓紧，按规定每月30号前要定下来的，而且还得报备到集团，所以不能晚。”唐青特意嘱咐了一句。
领到任务后，不敢有任何耽搁，小允很快根据部门人数把需提供的问责名额列了一个清单，稳妥起见在开始通知前又和唐青确认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才逐一通知所有部门。
资金部：上个月都出了，部门本来就两三个人，不能每个月都出吧。
法务部：刚开工一个多月，我们部门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问责的，这个月先不出了吧。
预决算部：我们部门为什么要出两个人？上个月我们就多贡献了1个，这个月不能还是按照既定的比例吧？
。。。。。。
很多部门都对人数有各种问题。情况复杂多样，一圈电话打下来，小允顿时觉得有点懵，她终于知道这项工作的难度了。
马上找到唐青，把刚才的情况逐一的复述了一遍。
“这些部门，每个月都是这样。”唐青摇摇头，冷笑着说道，“小部门的你就先别催了，大部门的你就先让他们报吧，跟他们说，到时候人力会把名单汇总给董事长，如果需要增加的再跟他们沟通。”
“好的，明白了，原来最后是董事长会定，这就简单了。”小允说道。
“傻孩子，怎么会让董事长去定呢？到董事长那里顶多是要删减人，或者是他觉得有重大失误的人却没在那个名单上，他点名要增加的这种。不会细到哪个部门出几个人这种地步的，这些都是我们要沟通好才行的。”唐青教育到。
“啊，这样啊。那还是会有部门出人不足的情况啊。”
“对的，肯定是有的。所以你现在做的就是先汇总上来一版，看下到底差几个。然后根据差额情况，我们看看哪个部门必须增加。有的部门万一多报人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了解了，原来是这样。”明白了套路之后，小允马上按照唐青教的说辞又跟相关部门通知了一遍后，这才算是第一回合告一段路。
做完这些，当小允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这件事情时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失职问责难道不是工作有问题有失误就要问责吗？怎么成了指标硬性分配了？打电话的时候感觉大家都认为是在帮人力完成工作似的，实际上不应该是这样的吧？还有就是对于被问责的人来说，部门上报谁就是谁，难道不需要提供问责依据？如果员工本人不认可怎么办？带着这些疑问再想到第一轮报上来之后还要跟有的部门进行二轮的battle，顿时心情非常不美丽。
和张娆吃饭的时候，小允故意提到失职问责的事，她很好奇且想要多了解些情况。不过张娆对这个事情知道的好像并不多。
“唐姐怎么做的我确实不是很清楚，只是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报人员名单。”张娆忽闪着她那双大眼睛看着小允，好像也在用眼神告诉她，自己真的只是知道那么多。
“这是肯定的，这种通报扣罚的事情，那么得罪人肯定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干。”小允叹了口气说道。
“对啊，所以大家都只是当作一项任务来做，肯定各种跟你battle了。而且这审计刚通报完我们公司的问责人数不足问题，估计大家也都憋着劲儿呢，肯定不愿意从自己部门增加。你能顺利汇总上名单来才怪呢。”
“你这么说我终于明白唐青为什么这次把这项任务给我了。原来是因为不好做而且还担责啊。”小允突然发现自己恍然大悟。
“你刚知道啊？反应有点慢，以后可得放聪明一点。”
看着张娆意味深长的表情，小允发现自己还真是个新人，和这些职场“老油条”相比还真是像她说的那样“反应有点慢。”
但是即使如此，这项工作还是需要向前推进的，时间节点就摆在那里，又是交代给自己的工作，即使知道不好做，也得完成啊！自己退都没得退。
又是在各种跟催下，终于汇总上来了一稿。同样也是跟预想的一样，上报人员不足以达到集团规定的要求。小允拿着汇总上来的表格去找唐青，请示下一步要怎么做。这次唐青没有轻易回复，而且拿着汇总表去找彭景泽。
他们商量了半个多小时后，唐青找到小允传达了一下彭景泽的指示：“由于人数不足，这个月我们部门会再出一个人，人员名单稍后彭经理会给。采购部即使按照比例合格，但是出了审计通报那么大的事件，也要再出一个。还有开发部，6个人的部门不能一个人都不出。”
明确了方向后，唐青要小允即刻通知相关部门，把人员补齐。
采购部还好说，之前的负责人出了腐败问题，这个负责人原先是部门的二把手，刚被提拔起来，而且部门又出了审计事件，所以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开发部负责人唐建军，听到要出一个人，马上就炸了。
“什么？我们部门必须出一个人，凭什么？部门人都是兢兢业业加班加点的努力工作，这个月为什么我们部门还要必须出人？其他部门那么闲怎么不能多出？你们人力是怎么干的，要忙的忙死还要被扣钱是吗？我不同意，这个月我们部门就是没有。”说完，马上挂了电话。
小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发飙整懵了。她想到了结果，但是没想到过程。她没想到这个人会用发飙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而且对她一顿狂喷。自己刚接手这项工作，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被人这样吼，顿时脑袋一片空白。随即，又觉得非常委屈。
冷静了五分钟，小允收拾了下心情，找到唐青。将唐建军激动的态度和不出人的结论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唐青无奈的冷笑了一下，过了一会，说道：“那也得补一个啊，人肯定是不能少的。如果开发执意不出，那你就再问问工程和营销，这两个部门大，而且负责人也好说话，让他们帮忙再多出一个吧。”
“部门人多就得出人，我这样跟他们说也不好吧。”小允补充了一句。
“那怎么办呢？跟这两个部门只是沟通下，他们也不一定是必须要出，毕竟人家已经符合比例要求了。”
“那开发没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吗？毕竟他们一个人也没出。”小允问到。
“具体的失误倒是没听说，其他业务上的具体事情我们也不是太了解啊。不过如果真有证据表明他们的工作失误，确实是可以要求他们必须出人的。”唐青说。
“公司的《业务联系单》不是有存档的吗？那上面没完成的是不是能作为依据啊？”小允突然想到了这个。
“业务联系单”是一种部门间提出工作需求的书面往来方式，因涉及到跨部门之间的业务往来，所以要求行政人事部也要存档，用于工作留痕。并且公司明确要求“在提出业务沟通问题时需要写明事项的现行基本情况、需求事项要达到的结果、明确需求完成时间”，事项在消项的时候“需要详细描述完成结果是否达到需求部门的要求、并且确认完成时间。”所以“业务联系单”需要有需求单和反馈单都完成存档才能达到事件的闭环。当小允第一次了解这种业务管控方式的时候，心里还赞叹了大公司管控的规范性，没想到这时候能派上用场。也正是因为行政那里只是存档，所以大家对这个文件并没有引起很高的重视。
“这是个好主意，你可以去找找看能不能有依据。”被小允那么一说，唐青也突然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想到这里，小允马上找到赵雅，拿到了近一个月所有往来的业务联系单。
虽然只有一个月的，但是这业务量还真是不少啊。
小允仔细翻看着内容，发现竟然大部门都是工程部、开发部、营销部之间的互提，尤其以开发和工程之间的居多，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在逐一核对“需求单”和“反馈单”后，发现业务部门对开发部所提需求共28项，其中按时完成的是7项，延期完成工作项是5项，仍未完成项高达16项，完成率很低呀。看到这个结果心中暗喜：拿着这个作为依据，应该足够有说服力了吧！
虽然觉得完成率低这个理由完全能够说服开发出问责人员，但是想到电话里唐建军那个态度和语气，还是有些忐忑。但是，不管他什么态度，小允还是决定告知他开发必须出人。
果然，唐建军听到还是要出问责人员的时候依旧是那一套说法：问她凭什么？
对他的这种态度和说法小允心里也有了思想准备，摆出了他的工作完成率不高的依据。
这样一说，唐建军更炸了：“我工作完成率高还是不高，不是你一个刚入职的小助理来评判的。开发工作那么复杂，凭什么你说完成率不高就不高了。你们部门就这样单一的对我们业务部门评价的吗？这事咱们去董事长那里说说清楚吧。”
他的这个反应也是小允没有想到的，本来觉得挺有说服力的数据，怎么他还觉得不能客观评价他的工作呢？但既然都说他要找董事长，这事就得马上像领导汇报了。
唐青听完先是一惊，随后马上拉着小允去找了彭景泽。还没等把事情说完，董事长秘书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彭景泽那里。
不一会，小允也接到了董事长秘书的电话。
这是要了解情况？训斥？表扬应该不会，就看唐建军的那个态度，大概率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不敢迟疑，小允马上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正如猜想的那样，一进屋就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火药味。
董事长坐在办公桌后，表情严肃，在一口一口的吸着烟。唐建军和彭景泽分别坐在他的对面，背对着门的位置。小允见状，站在了他们身后。
小允还没说话，董事长先开口了：“听说是你给唐经理打的电话，说他们部门工作完成率低，必须要问责人？”董事长用他那犀利的目光在看着小允。
这种犀利的目光，顿时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压力，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董事长这里，小允明白就必须要据理力争。
深吸一口气，说道：“是这样的董事长，按照出人的比例原则，开发部一共6个人，本来这个月就应该出一个人。还有关于部门工作完成率的问题，我当时跟唐经理说明了，是在统计“业务联系单”中所有本月的反馈单写明的情况进行统计的：本月需求项共28项，其中按时完成的是7项，延期完成工作项是5项，仍未完成项是16项，也就是说未完成率达到57，根据这一点我也觉得开发部应该出一个人。”
小允说完，唐建军马上转过头，不带好气的说：“你只看到了业务联系单的情况，怎么不问问这些事项的难度呢？开发的事情是那么好做的吗？他们的需求大部分都是时间点提前，我们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够完成，这些你怎么不说呢？彭经理，你看看你们部门的人，弄个不懂业务的人在这跟我谈完成率。”
彭景泽马上陪笑道：“她刚来，确实不太了解情况。这个事情。。。。。。”
听到唐建军的指责，小允已经火冒三丈，又听到他开始指责自己所在部门，当时都没多想，不等彭景泽把话说完就打断到：“我是刚来，确实不太了解每个部门的特殊情况。”
小允的突然插话使唐建军和彭景泽都愣了一下，两个人齐刷刷的看向小允。董事长的目光仍旧犀利，也看向她。
“但是我知道的是，业务联系单是个严肃的工作管控手段，既然工程部发了联系单而且主管领导也都签了字，开发部也没有就需求内容进行拒接和质疑，那我认为这就是一个重点关注的任务需要完成。工程部发的需求事项我相信也不是拍脑袋发出来的，为了保证公司整理计划完成才会提出的需求，所以大家都在压缩时间，开发部的事项没完成就是没完成，没完成就会影响到下一个节点的推进，依据这个开发部要出1个被问责的人这个要求是很过分吗？”小允语气偏快，脸涨得通红。情绪有些激动。
说完这些，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很安静。竟然没有人接着小允的话继续向下说。
过了几秒，还是唐建军开了口：“他们提的有些计划本来就不合理，我是太忙没有计较而已。。。。。。”
“好了，不要吵了。”这次是没等他说完，董事长开口了：“开发工作有开发工作的特殊性，有些没有完成的项确实是可以理解，但是整体完成率那么低也确实是有些过低了。这次还是出一个人吧，毕竟审计也刚提出过我们的比例偏低的问题，大家互相配合，保证达到集团的要求吧。”
董事长这一番总结的话后，唐建军也再没有说什么，只是表示听董事长安排。
今天这个事情，小允的据理力争，使得见过大风大浪的董事长突然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也是大学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在工地现场和总包单位各种据理力争，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小允一样只是看到事情的表面对错，没有想过深层次的利益纠葛。所以今天的这个事情他不会责怪小允，只是觉得年轻人需要历练。
“你新来的叫什么名字？”大家都要出门的时候，董事长突然问了那么一句。
“董事长，我叫施允。”
“下次有类似的事情还是多向彭经理汇报，他会比你更加的了解情况。”董事长面无表情的说着。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小允一时没想明白他的意思。看了彭景泽一眼，回复道：“好的，明白了。”
彭景泽通过入职这段时间对小允的观察，看到她每天的工作态度和强度，其实还是非常满意的。私下和唐青说过“找到工作能那么积极的也不容易”。他心里明白，这次的事情其实是因唐青而起，本来在开始的时候他不太想让唐青转手他人这项工作，但是既然唐青提出来，他也没有再坚持，结果惹恼了唐建军。
他把小允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后类似的事情一定要先跟我说，具体怎么做一定要达成一致再做，要不然再发生类似今天的事情就不好了。”
小允明白了，虽然结果是开发部出了一个人，问题解决了。但是大家都是觉得她的做法有些激化矛盾，而且闹到董事长那里也是彭景泽不想发生的事情。于是，态度诚恳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检讨了一番。
公司真是很难有秘密可言，小允和唐建军的这个事情很快就在全公司传遍了。小允也是“一战成名”。
大家都觉得她能够去惹开发唐建军那个“刺儿头”，而且最后闹到董事长那里还成功了，那真是个“女战士”。
呃，听到这样的传言，小允真的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只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按理来说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业绩不好的部门就是要出人。但是按情来说，是不是自己没有考虑到领导层之间的人际关系，所以这样做冲动了？她没想明白。
不过，从那之后，除了和开发部的沟通不太愉快之外，其他部门对她工作的配合度那是明显的提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