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回家
席靳回去的时候,席颂正站在阳台那里吹风,女人手撑在栏杆上,半边身子探出去,后背纤细的蝴蝶骨露出来,背影带着一种孱弱的破碎,好像下一刻,她就会决绝的振翅而下。
男人的心愕的慌了一下,面色严肃连带着声音都沉了下去,“席颂。”
席颂正伸出手接冬天的雪花,感受它在掌心无声消融,神思四散,空茫茫的,正沉浸,就听到了一道久违的、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她下意识回过头,唤了他的名字:“席靳。”
声音轻轻的,比落雪更单薄,“你来了啊。”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远处,“要走了吗?”
席靳顿时感觉到一股窒息般的疼痛,密不透风的裹挟在他身上,一寸寸勒紧,他哑声,缓了语气,没说不走,只道:“哥哥带你回家。”
“哦。”席颂点点头,从栏杆上下来。
席靳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女人裸露的肩颈和露出的细腰,英挺的俊眉蹙了蹙,毫不迟疑的脱掉外套给她严严实实的罩在身上,确认没一点遗漏之后,眉毛舒了舒。
两侧随性的黑衣人牢牢实实的掩盖住了走在中间的两人,席颂踩着一双白色水晶高跟鞋走在前面,而男人则跟在后面,两人之间有足够一个穿越的距离。
刚走了两步,前面的女人就停了下来,停在那里不动也没张口。
席颂承认,她就是不高兴,就是想闹,就是想让他哄。
席靳英挺的眉微皱,“怎么不走了?”
女人没犹豫直接开口,冷冷的嗓音像是寒天腊月里迷路的幼兽,平淡又让人觉得,平生喜爱:“哦,我累了。”
女人清凌凌的站在那,浑身上下就透着两个字“要抱。”
席靳大致也能感觉到她的意图,男人眸色漆黑,掠过一抹细芒,走到她面前矮下身,“我背你回去。”
席颂不动,也不说话,就用那一双琉璃色的瞳仁静静的看着他,席靳捏了捏眉心,满目无奈,比起之前那个会哭会笑不高兴就耍小脾气的席颂,眼前这个更让他觉得难以招架。
好像他稍微对她说一句重话,都是痛彻心扉的伤害,让他即便在席颂如此堪称“大逆不道”的情况下反倒成了那个犯错的一方。
席靳觉得他现在比之前暴露在烈日下炙烤三天三夜还要觉得难受。
他脾气本就不好,此刻更是压着,任谁陡然承受这么大的冲击都不可能做到云淡风轻,男人直起身,退后半步弯身穿过席颂膝盖抱着她径自往外走,薄唇都因情绪剧烈而压平。
席颂在席靳面前是惯会得寸进尺的,这点早在经年的日积月累中渗透进了骨子里,形成不需要思考单纯反射的下意识,女人环抱住男人的颈部,在他怀里更深的缩了缩。
七年后,近25的席靳身上肌肉更加紧实,薄薄一层皮肉下充斥着蓬勃的力量感,他身上很暖,心脏的跳动通过听觉传达到她脑海,有力而清晰。
这让席颂陷入了一种让人久违的迷醉沉沦的安心感,她听着他的心跳,无比确定,他是真的在她身边,触手可及的距离。
席颂缓而淡的勾了半边唇,眸光僭越而放肆的打量着席靳,从她的角度,抬眼往上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男人优越的脖颈,以及线条流利的下颌线,男人的极其出众的容色即便被面具遮挡着大半也依旧无法遮掩,好看得独树一帜。
比起以往的慵倦随性,现在的他多了刀山血海中磨练出来的凌厉的压迫感,幽深的如同古寨禁地的百年古井望不到底,时光在他身上演变成更具岁月的魅力,无端让人吸引。
席颂也是如此,女人眼眸微眯,用力勒住他的脖颈借力,凑上去一口咬上男人清晰明显的喉结,末了还伸出嫩生生的小舌毫不羞涩的舔了舔。
叫他如此招人,还没露面就让人觊觎!她很不高兴。
席靳脚步一滞,先是感觉到一股刺痛而后是酥酥麻麻的湿懦,尾椎骨惊的一麻,差点就站不稳脱手把席颂摔出去。
男人面色染上阴沉,严肃的令人望而生畏,周遭的温度都顿时低了八度,两边的保镖浑身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少主心情不好,他们即将要大难临头的感觉,不掉肉也得脱层皮。
而罪魁祸首的席颂舒服的男人怀中换了个姿势,阖上了眼睛,久违的困倦扑面而来,席颂没在挣扎,安静的睡了过去。
席靳松了口气,面色复杂的看了席颂一眼,似乎是出来感觉到冷意,席颂在他怀中瑟缩了一下更深的往里埋了埋,席靳这才回过神,大步流星的走到了车里。
等保镖打开车门,席靳珍重小心的慢慢把席颂放了下去,这辆长款宾利是改装的,不仅防弹防炸,内部空间也十分的宽敞,即便再上面睡觉也不会掉下去,席靳给女人盖好风衣,就想矮身出去,他得想想,到底该怎么处理。
结果他刚一离开,席颂就醒了过来,睁着一双琉璃色的眼睛静静的望着他,像是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坐起身往旁边动了动,留出一大块范围给席靳。
男人唇线压平,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座位,到底还是坐了下去。
席颂没凑过去,两人一左一右各自挨着车门坐着,像是隔开了一道遥远的距离,药剂的在时光不见踪影的微小齿轮的转动下终于发挥了迟来的副作用。
漫不经心又不可忽视。
七年,84个月,两千五百二十天,六万零四百八十个小时,……无数个寂静空洞的日日夜夜,无声消融,蚕食着她的生命。
席颂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夜景,没再说一句话,气氛开始僵持。
席靳拧着眉心,心里掠过无数个念头,当年他离开,是因为认清了现实,那种最简单不过的把戏他猜不出来吗?可以席家的权势完全可以把席颂送进牢里,而且是——证据确凿。
他从一开始就想着给席颂一个和平常人一样的生活,享受正常年龄该得到的天真,玩乐,即便娇纵任性些也不妨,她会有很好的前程,不会有任何污点。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他真的以为席颂可以生活的很好,可却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副麻木冷冰冰的样子,连生死都不在意,像是寒潭里不断渗出消散在空气的寒气,平静无波的死水。
而让她变成这样,究其原因,还是他。
男人越想,眉头就皱的越紧,只感觉陷入了一团乱麻,怎么也解不开。
席家产业遍布全球,在柏林处便是眼前的诺尔森庄园,车辆在驶入庄园门口时便被扫描探测了个彻底,确保无一丝危险才能正常驶入。
诺尔森庄园主楼,最中的宾利刚刚停下,在外面等待的管家立即走上前打开车门,即便看见车内还有一个人,也没有擅自开口,而是以同样的姿态同样为席颂打开车门,只是没有行礼。
他们仿若最忠诚不二的仆人,一心一意为主任效力,除此之外,不听不说不问成了他们的最大宗旨。
席靳走下车,见席颂还坐在那不动,无奈的只能上前抱起她朝里走,索性席颂没有挣扎,让他的郁气欠了些许。
席靳走进去,踏进电梯按了三层,庆幸的事席家仆人每天都会打扫各个房间以备主人不时之需,所以客卧也被收拾的很干净。
席靳单手掀开被子把她放进去,屋内的温度常年恒温,是以并不冷。
做完这一切,男人揉了揉内心,道:“洗漱用品还有衣物一会会有人送过来。”
“你先好好休息。”
席颂不吭声,席靳心里烦躁又想着去吩咐下人,迈步走了出去。
三楼是私人区域,他在的时候仆人未得允许是不能擅自进入的,房间里有呼叫铃,但男人想了想还是迈步走了下去。
刚出电梯,管家就快速的迎了过来,恭敬道,“少主,您有什么吩咐?”
“准备一套洗漱用品,然后衣物送过来。”席靳按了按眉心,闹腾了一晚怕她没吃饭,补充:“再做点容易消化的食物送到客房,以及一杯温牛奶。”
至于他自己,是没胃口吃饭的了。
一会还有两个跨国会议,席靳不能再耽误,转身上楼去了。
这里的管家向来细致周到,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一整套的洗漱用品以及最顶尖的全套护肤化妆产品,睡衣,休闲装,运动装,礼服,内衣等等各类全部送到了席颂的房间。
席颂面无表情看着新添置被搬进来的化妆台,以及地上琳琅满目的各种顶级名牌,有点沉默。
原来这就是原本席靳的生活,世界上所有最顶尖的一切全部都唾手可得,却跟她在小小的县城过了真真实实的七年,甚至蛋炒饭连鸡蛋都舍不得给自己加。
站在一旁的管家上前恭敬说道:“抱歉,小姐,打扰了您的休息,五分钟内,她们会全部收放妥当。”
席颂没说话。
“你看一下准备的食物合不合您的口味,或者您有什么偏向?我现在吩咐去做。”
席颂目光动了一下,落在旁边摆放的十几道中西方特色餐点上,
“考虑到您的国家,建议您食用这份易消化健脾开胃的党参鳙鱼汤。”管家伸手指了指那份小份汤盅,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并不适宜吃太多食物,而这是他认为的最佳选择,量少且易消化,不至于影响之后睡眠造成积食。
席颂没感觉到饿,也不想吃。
见状,管家也不在说话。他是隶属于席家的仆从,而无权干涉客人的想法和决定,一切都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