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生机
孟连伦的这局死棋算是峰回路转，不过他能不能接住惠扬帝的考验就不在孟清菡的考虑范围内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个道理她明白，惠扬帝也明白，孟连伦生死路上走一回，比他们更明白。
“你父亲远去袁州前路渺茫，若有半分差池，你今日的苦心筹谋只怕会化为灰烬。”
孟清菡轻轻摇头，语气不同于方才的恭谨，而是坚定道：“孟府满门忠烈，臣女虽是女儿身也愿为皇上分忧，灾民一事困扰皇上许久，臣女愿呕心相助，为皇上稳定民心。”
至火烧案后，灾民就宿在露天地里，御陵侯倒是想要安抚民心，只是放火事件太恶劣，导致灾民民心爆乱，幸得乔弘煦日日安抚才没出乱子。
眼下唯有重重赈灾才不会出现民乱，而南下袁州环河一带，多处农庄被毁，遇难的灾民多不胜数，要想大力赈灾，六书群臣同不同意还是另说，最重要的是这些救济银能有多少会到灾民手中才是惠扬帝最关心的问题，到时候损失了百姓养肥了奸佞，这大召江山就该改姓了。
惠扬帝不信孟清菡有这个本事，但还是问：“你有什么办法？”
“只需国库出两万两白银配上几座山头就可以了。”孟清菡淡淡道。
对于孟清菡说的这个条件惠扬帝简直怒极反笑，他做过最低的估算，以一万灾民来算，给他们伐木造屋，开荒划田以及冬日的衣褥被袄和足够撑到来年秋收的粮食，这笔银子最低也要三十万两，否则为了区区两万两，六书的人是吃饱了撑得，天天在朝廷上吵得不可开交？
他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指望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娃，惠扬帝无奈的笑笑，他抬手制止，示意孟清菡不必再说。
“皇上，臣女并非信口开河，经过精心核算两万两银子绰绰有余，若不是怕天灾再袭，臣女还想为皇上再省点银子呢。”孟清菡突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惠扬帝心里一股奇怪的感觉升起，他不由又问：“你可知城外多少灾民，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别说你一个脑袋，就是整个孟府加起来，那脑袋也不够砍的。”
孟清菡连忙收敛轻松的表情，细细分析起来，“两千青壮招兵，为的是灾民能够尽快安定下来，御陵侯在江南本就有封土，若是再掌兵实乃危矣。古云有言，世袭权贵能不掌兵最好做个富侯，如今大召盛世富庶，不说权贵有二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权柄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最重要。”
这个道理惠扬帝何尝不知，只是朝堂上除了不掌权的王侯外，那些官员不是丞相的亲戚便是他的门生，他如何还敢再用。
招兵容易，遣散难，尤其是当下处于水深火热的灾民，谁给他们一点好，便是他们的救世主，一旦得了民心，想要再集齐不是难事，一个丞相已经让惠扬帝遍体生寒，若是再来一个御陵侯，惠扬帝不敢再深想。
“若是划一片荒山，归为乡县，设官僚走朝政，这两千民兵便不足为惧。”孟清菡解释道。
一个乡县人数在一万左右，配置两千官兵也不算多，只是要在荒山开县这谈何容易，惠扬帝斜了孟清菡一眼，这丫头越说越没边了。
孟清菡知道她怎么说，惠扬帝都不会相信她能做到，于是只能做壮士断腕般狠决说道：“父亲的错，孟家族人全力承担，如若不能将万民安置好，臣女愿以死谢罪。”
两万两白银是不可能养活这么多灾民，惠扬帝以为她要用孟府的财产去充公，费这么大周折只为争取出孟连伦的一线生机，好一个孝女。
惠扬帝内心动容，又再次提醒她道：“此事你当真能做主？”
孟清菡苦笑，“若人都没了，还要那些俗物做什么，皇上放心，臣女定不辱命。”
都疯了，大召的风暴早就来了，这龙椅坐不坐得牢不是他这个皇帝说了算。惠扬帝蓦地起身，走到屏风后面，那里墙上挂着大召的山川江河图，他发狠了想，再给孟连伦一次机会，成了他今后不再眼盲耳聋，不成就用孟连伦的血来为丞相打开黄泉路。
至于灾民，不是他信了孟清菡的片面之语，眼下他别无选择，两千民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要是弄砸了，不过是京都少了一个权贵，可若是成了，他手里又多了两千兵权。
徐徐图之，惠扬帝不停告诫自己，他要打乱丞相一派的朝局，只能剑走偏锋。
“哪里合适？”惠扬帝负手而立，背对着孟清菡说道。
京都之外，邻近的城县都比较富庶，这些地方太打眼，只怕会招来祸患，倒是傍着渭廊河尽头的葵阳县，地理较偏，群山万壑埋伏其中，有杀机亦有生机。
渭廊河尾，陆路离葵阳县不远，水路更方便，发展起来不会太难，最重要的是离京都不算太远，但也不近。
孟清菡选了这个地方，惠扬帝高看了她一眼，虽然他有利用试探的心思，但心底里比孟清菡自己更希望她能成功，说他痴人说梦也好，黔驴技穷也罢，一切的可能性，他都不能放过。
“可还需要别的帮衬？”他问。
两万白银是惠扬帝能给她的极限，再多别说六书，哪怕地上的蚂蚱都要跳起来骂他昏庸了，就这样，明日群臣恐怕都要闹翻天。
只是该要的还得要，不仅要让皇帝放心，还要让自己省心，“请皇上派与二十名御林军点兵练将，再赐一道格杀勿论的圣旨。”
要二十名御林军是在向皇帝投诚，以此来表明她的忠心，至于圣旨嘛…
“格杀勿论圣旨？这是何意？”惠扬帝不解问道。
“回皇上，火烧案便是前车之鉴，这道圣旨是为这些苦命的百姓求的，若之后再有人敢动灾民的歪心思，臣女便奉旨就地诛杀。”
大厅之内久久无言，饶是经过夺嫡血海里走过的惠扬帝也不禁侧目，小小女娃心思这般重，所思所想竟比他这个皇帝还细致，他心中欣喜，同时也在思量明日该如何跟群臣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