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良策
惠扬帝微微靠在龙椅上，语调平缓道：“你一个深闺女子懂什么前朝大事，容你进宫不过是看宋世子的情面，若你能献上良计解灾民生存之难，朕自会善待孟府后宅女眷。”
于惠扬帝而言，万计灾民和丞相之间，他会选择毁了丞相也不惜牺牲万民，所以孟连伦入了大理寺，想要逃得生天简直天方夜谭。
孟清菡盈盈一笑，丝毫不惧，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是明君自然不会轻饶罪臣，臣女怎会不明是非提出非分妄言。”
这番话巧妙的拍了惠扬帝的马屁，你是皇上呀，大召皇朝的九五之尊，谁不敬着你畏惧你。
惠扬帝微感不适，他只觉得面前的小姑娘在讽刺他，同时这话又触动到他内心深处的贪婪，他本就是帝王，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想要谁死谁敢苟活。
孟清菡察觉他身上微变的气息，继续道：“臣女父亲先忠君，再忠义，若是有半分不臣之心，莫说死他一人，哪怕赔上孟府满门也是应当。”
御书房内静得能听见惠扬帝的呼吸声，他莫测的眼眸直直盯着孟清菡，这种无声的威压下，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刚登基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只要他不说话，底下臣子大气都不敢出。
“所以你求见朕，是想要谋什么？”
“臣女依承祖训，受父亲教诲，忠君王护传承，从不敢忘。”
孟家是跟随皇家先祖屹立至今，说一句忠君并非虚言，宗祠高阁束有先祖皇帝亲赐的肱骨良臣铁卷。
惠扬帝失了神，是他遗失了皇家权柄，以为太平盛世他便可以高枕无忧，哪知放出的权势就如覆水难收，他甚至差点毁了谢氏打下的盛世江山。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孟家的子弟不过小官小吏，直到孟连伦高中之后便一路高升，在丞相的提携下，位于六书第一权臣，从前在丞相的阴影下，他没有过多关注孟连伦，以为其只是丞相养的一条狗。
如今听孟清菡这样说，惠扬帝不禁恍惚，孟家原本也是忠良啊，是他无德，养奸为患，错失良臣。只是他身为帝王岂能在一个小丫头面前懊悔自责。
惠扬帝目光寒凉，语带狠厉道：“孟连伦御下不严，竟纵下僚放火烧民，这等罪责实难饶恕。”
由孟连伦主使放火变成御下不严，下僚，便是六书中其他人了，皇帝明显松了口，只是放火烧山一事不能就这么轻饶，孟清菡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再道：“家父有罪，请皇上责罚。”
嗯？惠扬帝被她这一出整蒙了，难不成这丫头进宫是为了提前送她父亲上路的？
不对，好一个聪明的丫头，惠扬帝重新审视起面前的女娃，不为其父喊冤，不辩驳其父为丞相做事的事实，反而一一承认，彼此心知肚明，孟连伦不过是个替罪羊，主使丞相才是皇帝最关心的事情。
“既然你知道你父亲有罪，身为他的子女你该当如何？”
孟清菡拢了拢手，道：“家父御下不严，实难胜任六书礼部尚书之位，疏于管理手下官员导致数万百姓差点葬身火海，此罪罪无可恕，然，纵火主使王令申已经伏法入狱，家父也难逃其咎，请皇上从轻发落，臣女身为孟家后人理应为父担责，为皇上分忧。”
罢黜孟连伦尚书之位，同样能起到重创丞相的效果，之后再怎么责罚，意义不大，把纵火罪名全安到王令申头上，也不是不可能，最重要的是皇帝为什么要放过孟连伦？
惠扬帝食指无意识的敲打着龙椅，全心神放在孟清菡身上，他道：“你如何为朕分忧？”
“袁州水患迟迟未传回捷报，夏末秋雨不仅冲毁了袁州百姓的家园，更是将袁州官场重洗了一遍，皇上与其将京都要口交由别人把关，不如攥在自己手里，上可制衡黄沙河定阳王的五千精锐，下可抑制丞相的两万禁军。”
‘啪嗒’
玉珠落地声响起，孟清菡倾身弯下腰将一颗莹润透着光晕的珠玉玛瑙捡起，双手恭谨地奉于身前，递给惠扬帝。
白皙小巧的掌心安静的躺着珠子，虔诚的模样不仅没让惠扬帝放下警惕，反而顿生警觉。“那你说何人可胜任此行？”
孟清菡不敢大意，头低的更低，道：“谁都不行，唯有绝路求生的人方能拼死一搏。”
这话微微让惠扬帝舒了口气，他讥笑问道：“放虎归山？”
让孟连伦去袁州，若是当真掌权岂会听他的话，他是平庸，但还没傻到磨屠刀来砍自己的头颅。
“罪臣戴罪之身，生死不过皇上一念之间罢了，有杨家郡守在，袁州无虞。”
孟连伦是丞相的女婿，去了袁州定然会被诸方势力打压，若能拼杀出一条血路足以可见其才能不凡，此次牢狱之灾定然使他幡然悔悟，怎么可能还会受丞相差遣，若是不能活着收腹袁州，一道圣旨下去赐个死，谁能说皇上无情？不过是戴罪无功，顺应罪责罢了。
捏起孟清菡掌心的玉珠把玩在手中，惠扬帝状似无意问道：“你进宫可经过你母亲的同意了？”
孟连伦此次若能死里逃生，出狱后不与丞相为敌便是死路一条，身为丞相的女儿孟府的当家夫人，他想知道孟府里是什么光景。
孟清菡重新站好，神色露出几分小女娃的怨怼，“臣女母亲早就病故，如今的孟大夫人是臣女的继母，孟府的当家夫人是二婶婶肖氏。”
惠扬帝眼里幽光一闪，快得孟清菡差点以为是错觉，这话说得很明白，丞相跟她没关系。
静悄悄的，孟清菡没有出声打断惠扬帝的沉思，她站得如同松柏，浑身上下连衣角也不曾移动半分。
良久，惠扬帝自言自语说：“孟二也在六书任职吧。”
孟清菡连忙回道：“回皇上，二叔之前是在六书任职的。”
之前这个词说得好，牢狱走一遭，能保命就万幸了，六书那个是非之地，他不便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