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湖心
南门外林，整片树林被灾民覆盖，还好这个时节不冷不热，灾民们用树枝枯叶搭成简易的屋舍，可做暂时容身之所。
九月已经过去大半月，十月寒潮就来了，到时这些人怎么办？
“朝廷打算怎么安置这些灾民？”高峰之上，孟清菡骑着马，俯视着那片狼藉的灾民区。
海兰打马上前，道：“之后怎么安排还没得到确切消息，现下每日施粥两次，刚开始还好，灾民不多，每个人都能喝一大碗浓稠的白米粥，不过随着灾民越来越多，粥也越来越稀了。”
这片茂林地势并不是很平坦，或许是因为有大树可以遮阳避雨，这些灾民都选了大树为梁柱，搭了临时住所，而为了防止这些灾民扩大灾区，官兵将这片山用护栏围住。
这些人想着京都住着天子，活不下去了都来京都谋生，而他们给予希望的天子却像个病危的困兽，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能力来解救他们。
离开前，一个绿衫小姐闯进孟清菡的视线，那女子游走在灾区，过往灾民对她感恩戴德，很是爱戴的样子。
“那是谁？”
海兰海棠看去，她们也不知道那是谁，小姐以前没过问灾民的事，她们就没关注过灾民情况。
孟清菡也不再多问，海兰海棠弱弱的低下头。
深庭大院，石卵铺路，幽静的湖心亭最是阴森，险望湖面似有波澜荡起，风吹得大些都能将亭子淹没。
蜿蜒曲折的木板小道走出了九九八十一难的错觉，孟清菡无语的看着一脸深沉的宋瑾恒，修建这种劳民伤财的建筑确定不是脑残吗？
“世子爷好雅致，若是再备个船就更好了。”
宋瑾恒假装没听出来她话里的讽刺，他斟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才慢条斯理道：“这湖心亭是难走了些，只是你我做的事说的话都不能被人听了去，这个地方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
哟，那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孟清菡没去碰那杯茶，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昨夜可有收获？”
不仅昨夜没收获，他也暗中派人将薛高山查了个底朝天，除了查到他不近女色，爱妻如命之外，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确定这个薛高山有问题，当官的哪有不中饱私囊，哪有这么干净的？
宋瑾恒摇头，脸色凝重。
孟清菡缓缓分析：“薛高山身家清白，能在丞相手下混得两袖清风，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确实是个清官，为人清廉，恪尽职守，不会变通，所以才落得这个处境。”
宋瑾恒思索着道：“按理说这个性格在六书是混不下去的。”
“不错，所以他只能是其二了。此人心有鸿鹄，怀有大志，乃是反相第一人。”
在六书那个深潭虎穴的地方，能游刃有余为丞相做事，却留得一身清名，不受同僚欺迫，也不与豺狼虎豹为伍，此人心智可见一斑。
“反相？”宋瑾恒越来越疑惑，“寒门士子”
“你我能发现他的才能，别人也能。”
丞相的敌人是大召的忠骨之臣，而如今的大召朝堂，除了阁老梁文峥外，还有几个忠臣是一心为大召呢？
梁阁老嫡长子梁海恩在六书任工部尚书，若是薛高山效忠的是皇上，那么明里暗里他与梁海恩一定有迹可寻。
“他背后有人。”宋瑾恒气息微凝，薛高山不是丞相一派的人，若是他身后之人是梁尚书还好，若不是
如今的朝廷四分五裂，丞相一手将大皇子推上太子之位，太子若是个有能储君便罢了，可是太子不仅是庸才，还极为重色，比之惠扬帝不知差了多少倍，这样的人如何坐得龙位，不过是丞相选中的傀儡。
梁阁老更是悲哀，阁臣为首辅，六书建立以来，一直是阁臣所属，马相奸诈，早有筹谋，用尽半生心血，生生将六书从梁阁老手中夺出。
时至今日，六书中除了梁海恩外，竟是再无一人能说得上话。
梁家世代只效忠君王，为大统考虑，二皇子比太子更适合做储君，只是如今年迈权薄的梁阁老怎能争得过丞相。
定阳王身为异姓王，在朝堂上处处避嫌，亲眷子弟不仅不能离开京都，连个一官半职也没捞到，成了终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镇国大将军杨老将军，金戈铁马，戎马半生，晚年却只能守着孙子孙女们，被囚禁在纸醉金迷莺燕奢靡的京都铁笼。
边陲战乱，杨老的三个儿子都战死沙场，唯一活着的儿子镇守南蛮，这辈子也不知道能见几面。
“不管他背后之人是谁，于我们而言都是一个契机。”
宋瑾恒提醒道：“就怕是第二个丞相。”
孟清菡没回话，大召的皇帝谁来做，对她来说不重要，她只要马相身败名裂。
见她不说话，宋瑾恒猜到她几分心思，“薛高山行事滴水不漏，身后之人又藏得太深，一时半会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世子莫急，眼下就有一个人等着给您腾位置。”
“谁？”
孟清菡不答反问：“京都城外灾民遍地，不知朝堂打算怎么安置？”
说到这个，宋瑾恒就来气，“丞相的意思是先养着，等袁州水患过了，就给他们盘缠，让他们回袁州去。”
孟清菡讽笑，这便是让这些一无所有的灾民活活饿死，或者活活冻死。
“梁阁老自然不同意，他觐言将青壮男子招兵，再在城外选几座荒山开垦土地，给那些妇孺老人划分田地，在未有粮食收获之前，这些人由朝廷养着。兵部尚书王越群以军队满员，现下大召国泰民安不需要扩军为由否了。”
三千御林军在皇上手里，两万城防禁军在丞相手里，若是扩军，丞相不好明面上再夺兵权，既然得不到，他定然不会让别人招兵来对付他自己。
湖面荡着涟漪，温温的日光使人倦意上涌。孟清菡不知觉摩挲着小巧玲珑的茶杯。
朝堂上他们难以撼动马相分毫，那么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城外的灾民就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