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唐伊在屋里按照父亲的叮嘱，给要饭的把烧饼装好，这才趴在桌上。
她弟唐文杰不知道跑去哪玩了，村里又停电了，这几天每天都在停电。
桌子上的蜡烛粘在上面，旁边放着火柴，唐伊没点着火，只是坐在桌子上打着瞌睡。
睡梦中隐约中听到有人低声说着话，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随即身上多了一件棉衣外套，暖和得更让人想睡觉了，她渐渐地陷入深睡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次是被一阵大声说话和争论声吵醒的。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火炉里面的炭火噼里啪啦响着，一股火焰正在炉子里乱窜，像被围困着的小动物一样，欲溜出火炉。
院子里面一阵慌乱，她揉了下眼睛，听到外面不知道谁在说：“这么晚了，医院不知道开没开门，先让村医看看是什么情况。”
随即浑浊的声音又说：“等着，我先去喊村医李民，先把老人抬进屋里。”
一阵呜咽声说：“你赶紧去，这村医晚上就回山上的家了，来回也得半个多小时啊，这能赶得上吗”
唐伊缓了缓神，听出来这声音正是她父母的，她站了起来，三两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面有好几个人，她的姥姥正被两个村民抬着。
她爸指挥着人：“先抬进去，我马上去喊村医。”
她妈在一旁扶着姥爷，胡乱抹着眼泪。
唐伊急忙走了过去，还没等她问话，便听到沉简说：“不行，别去喊村医了，直接上城里去。”
他说着便要背起老人。
唐锁急忙阻止：“这怎么行，城里这会是不是没医生了？听村里人说城里的医生到了点就下工了，去了也是白去。”
李雪英也忙说：“先让村里的人看看，不行再去城里看。”
沉简已经背起了老人，看见唐伊，眼神示意着她。
她爸唐锁没动，等着李雪英出主意，李雪英此时已经慌乱，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伊瞅着老人，被沉简背在背上，两只眼睛半眯着，胳膊也没劲，她不了解是怎么回事，但老人的问题不是小事。
她说：“还是去城里的医院，我们上次回来也就花了四十来分钟，在这等着村医，还不如就去城里呢。”
沉简听完她的话立刻说：“坐三轮车，我骑快一点，应该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城里的医院晚上有人值班。”
他说着便背着唐伊姥姥走到三轮车前面。
唐锁急忙走过去帮忙把老人抬上三轮车，那头的李雪英还扶着唐伊姥爷，她叮嘱着唐锁：“孩她爸，你去城里守着，别舍不得钱。”
她边说边在兜里掏出一些钱，有零碎的纸钞也有硬币的。
唐伊说：“妈，您别着急，我也跟着去，上次去过城里了，认识点路。”
她摸了下上衣口袋，里面有上午卖完烧饼赚的几十块钱，回来之后给李雪英，她们不要，说这钱是孩子们的劳动所得
沉简没听他们详细说，进自己屋取了件大衣，这才出来。
他顾不上别的，把大衣披在老人身上：“我们这就去吧，城里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有我在，都放心。”
唐伊忙上了三轮车，跟唐锁一起把老人捂得严实了些。
三轮车开始移动，没几下便驶出了院子。
院子里面的李雪英扶着她父亲，看着三轮车走远之后，又大声说：“看着点路，别舍不得钱啊。”
唐锁应着声：“行，赶紧回去吧。”
村里没路灯，沉简只能拿着手电筒照着路面，路面崎岖不平，他小心地骑着车，尽量避开路面中间零散的大石头，但依旧免不了被石头磕碰一下。
每绊一下，他就回头看一眼。
老人被唐伊搂的紧紧的，唐伊抬了下头，刚好与沉简眼神相对。
沉简没戴帽子，身上虽然穿着军大衣，但晚上风吹着，并不顶事，为了方便，手电筒握在手里，一只手转着自行车把手，不是很方便。
唐伊戳戳她爸唐锁：“爸，您往前面坐坐，给沉简把手电筒拿上，帮他照着路。”
唐锁点着头，挪动着坐到沉简后面，低声咕噜了两句话。
沉简把手电筒递给唐锁指挥着：“您照中间的路就行，只要过了这段没路灯的路，就到了城里地界了，路灯就有了。”
磕磕绊绊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唐伊搂着姥姥，尽量不让老人觉得不舒服了，不断地低声说：“姥姥，马上到了，您再忍忍。”
老人意识不是很清楚了，只能含糊应着声。
三轮车走了一段崎岖的路之后，看到了前面的路灯光亮。
唐锁看着那路灯和一排排矮小楼，慌着神说：“这可咋办，医院在哪我也不知道啊，这是第三次来城里，路太多了，找不到路啊。”
沉简骑着车，朝着他知道的医院驶去：“我认识路，估计十来分钟就到了。”
他说着便朝着前面骑快了一些。
等到了医院门口时，他们先被门卫拦住了。
年轻门卫做了个手势：“三轮车不能进啊，先停到外面。”
沉简皱着眉头，看了眼车上的老人，从兜里揣出钱来，悄悄递给门卫，三轮车这才顺利进入医院。
唐伊观察着这个医院，不大的医院，最高的楼房是小四层的。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原因，医院很安静，外面几乎看不到人，只能看到里面开着灯的一个个房间。
沉简把三轮车停到医院门口，唐锁跳了下来，便要背起老人。
“我来吧，您在旁边照应着就好。”沉简说道。
他背对着后座，等着老人放在他背上。
唐伊小心地把老人扶上沉简的背，这才小声说着谢谢。
几个人走近医院，门口值班的护士看到他们边说：“这是怎么回事，今天真是忙的不行，就一个医生值班，怎么都聚到今天了。”
她说着先看到沉简，又看到后面跟着皮肤白皙的唐伊，这才招呼着他们：“来来来，先把人放床上，得等等，今天人多，没得那么多医生，顾不上看病。”
唐伊低头看着在床上躺着的姥姥，她正痛苦的低声自言自语，她凑到姥姥嘴边，听到姥姥说：“我老了，想死在家里，不能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啊。”
老人说着，眼睛里渗出泪水。
护士正要离开，唐伊拉住她问：“老人太难受了，能不能先给老人看看。”
“那可不行，这医院都是先来后到的，你瞅瞅还有多少人等着呢，今天也是邪乎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病人。”
另外一个值班的护士过来了，应着声：“可不是，这天不好，生病的人多啊。”
“就夏医生一个人不行啊，得赶紧找医生来。”这边的护士说道。
过道里有几张铁凳子上也坐着一些病人，都在焦急看着这边的护士，想要插队先看病。
唐伊原地剁了下脚：“怎么就一个医生啊，这么多病人呢。”
她爸唐锁也附和说：“就是啊，还不如就在村里看病呢，也不用这么等着啊，这可得等到啥时候啊。”
一旁的病人也急忙应声，这边值班的护士也躲进办公室内，没吱声。
沉简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低声对唐伊说：“等我一会，你们别走开。”
唐伊心不在焉地点头，眼睛四处张望着，希冀能看到别的医生。
沉简离开了一会，不知道去了哪里，过了几分钟才又回来。
这头的唐伊干着急，心里正懊恼，怨自个应该问清楚医院的情况，这医院还是太老旧了。
沉简戳了下她，把病床朝着前面推着说：“先去前面，一会医生就来了。”
“去前面？”唐伊问道，也只是问了那么一句话，顾不上回应，跟着沉简走到了前面。
病床被推进了一个小小的检查室内，没看见医生。
唐锁着急地问：“没医生啊，这是得等着吗？”
“马上来了。”沉简说道。
话音刚落，门口的护士便进来了，是刚才迎接他们的护士。
护士长着干净的脸，小小的个头，看到沉简问：“刚才张佳医生来电话了，说是马上就来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她说着又多看了两眼沉简，出去的时候又带着怀疑的眼光扫了眼唐伊。
几个人在屋里等了几分钟，便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进来了。
她戴好眼镜，把身上的白大褂整理了下，进门先看到了沉简，脸上露出喜悦，拍着沉简的肩膀问：“好久不见你小子了咦，是这位老人？”
沉简点着头。
唐伊眼瞅着这应该是那位张佳医生，她忙挪到一旁。
“老人是什么情况？”张佳医生问道，把听诊器戴好。
唐锁忙说：“在家里吃着饭呢，跟我爸拌了两句嘴，我们也没太注意，这不就生气了，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了。”
那位医生检查了下老人，喊了声外面的护士，她点着头说：“先带老人去做个检查，护士带你们去，记得先交押金。”
张佳年龄大了一些，年龄跟唐锁差不多，头发上已经有了白头发，她这才转身看向了病人家属。
咋一看唐伊，先愣了下，这才叮嘱她：“去吧，照看着老人。”
唐伊应着声，跟唐锁一起推着老人的病床出去了。
沉简正要跟出去，便被张佳唤住了：“小简，也不喊姑姑。”
他只好停住脚步，瞅着唐伊她们把老人推出去了，这才回神看着眼前好久没见的张佳说：“姑姑。”
“诶，乖，都二十多的人了，还生着气呢。”张佳把头发拢了拢，又掏出手帕擦了擦眼镜。
沉简没回应，脑子里都是刚才唐伊他们出去的背影。。
他闷闷说道：“姑，我没生气。”
“没生气留学回来不去你爸安排好的工作？那是在做什么活？听你兄弟吴潇说现在拉煤呢？”张佳说起这个来，也顾不上别的了，又骂了两句，“你可没出息了啊，留学那么久，回来就干这个？”
沉简手插着兜，摸到了兜里的纸钞，惦记着不知道唐伊他们带没带够钱，他身上正好带了不少的钱，应该够医院的开支了。
想到这里他敷衍说：“您别管这个，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自个赚着钱呢。”
“这是什么话，你爸还不停地打听你的事呢，那工作也等着呢，公家的工作都是分配好的，你不去做别人就抢走了。听话，这回啊，就去机关单位，咱们就走仕途这条道了。”张佳语气缓和了一些，说到最后像是恳求一样。
沉简不为所动，只想着应该刚才先把钱给了他们。
他接着说：“姑姑，我自个有主意，也不想去做什么机关单位的活。”
“那做什么工作？拉煤？那活非得你这么个出过国的人做？”张佳点着他，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突然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皮肤白皙，眼神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神情，长的倒是好看，她拍了下沉简的胳膊：“你该不是找了个媳妇吧？这可不行啊，你户口本还在你爸那呢，不许自个做主结婚。”
沉简扯了扯嘴角：“您哪的话，得了，您甭说了，我去看看老人的情况。”
“等着，那家人是谁，能让你这么着急，我在家正睡着，愣是给你吵醒了，要不是距离医院近，才不管你这档子事。”张佳坐到了椅子上，打了一枚长长的哈欠。
“姑，这次的事我记下了，那家人是我在村里住着的人家，人挺好的，老人生病了，我也着急，就拉到了城里的医院。”沉简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说，“就跟我妈似的，生病了没来医院，在家活生生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