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忘皆空
（梦境内）
抽出康雅思手中刀片，他一回身狠狠划破了贺哲男的脸颊，贺哲男吃痛跌开几步，捂着脸破口大骂……
贺峰摇摇晃晃站起，纵身将贺哲男撞倒在地，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贺峰用力掐住对方脖子……
年龄差导致的力量悬殊，虽然他已经狠命压制了贺哲男，还是被对方间隙抬膝重重顶了下腹部撞开去了一边，贺哲男趁势站起，拳打脚踢地将地上的贺峰暴揍了一顿，直到他再也无法站起……
贺峰蜷缩在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贺哲男又将他从地上半拖起身，甩向浴缸，压着他脖子抵在边沿，胳膊扭到背后，贺峰发出了一声痛哼……
“我！要！银行！账号密码！！”贺哲男狂躁地在他耳边吼道。
贺峰紧闭着唇，蜿蜒的鲜血向下濡湿了他的右眼，猩红的色泽，他贪婪地望着康雅思已经失血苍凉的尸体……
贺哲男猛一用力，将贺峰手臂弯折九十度生生折断……
贺峰连吼叫的力气也没了……
现实中他肯定会痛晕过去……
“说不说？！说不说？！”只剩下贺哲男癫狂的声音，贺峰喘息着不为所动……
她死了，他活着也没任何意义……
半晌，贺哲男知道对方不会再开口，突然放开了他，正了正自己领带，站直身体……
（“rita！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的了！趁现在后门那边还没警察！赶紧从后门走吧！啊呀！你舅父都来了！”“他就快说了！”“来不及了！rita，我求你，快点走吧！别管他了，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机会，你如果不走，我们的心血就真的完了！你是我们的头！”“我马上成功了！要走你先走！我好了即刻就来！”）
贺峰用一只手紧紧扒着浴缸，奄奄一息地望着康雅思的遗容，“原谅我……原谅我……”他说。
贺哲男整肃好西装后，躬下身，弯腰搭着贺峰臂膀，与他肩并肩看着，仿佛欣赏一件雕塑作品似的，慢条斯理……
忽然对他附耳悄声道，“如果你再不告诉我的话，你想殉情都没门。我不会让你们葬在一起。”
贺峰顿时抖如筛糠……
“还有迅迅，我的亲弟弟，我让你们天南海北，永不相见……”
贺峰万念俱灰，身体剧烈颤抖，喉间发出漏气般的嘶音……
“我叫人把她的骨灰……”贺哲男努了下嘴，“洒进大海，冰冷刺骨……迅迅我把他葬进大山里，青山埋骨好吗？”又歪头捋了捋贺峰额前碎发，“至于你……你是我daddy…”五指成勾，扣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拧向自己，逼着与之对视，“我把你安葬进贺家祖坟。”
“……葬在一起。”贺峰心神俱碎的声音。
“那，很简单，不是不可以，只需要告诉我几个数字就可以了。”贺哲男轻声细语加重了脸上的寒意，他把耳朵凑了过去……
“账号密码你记住，是……”
贺哲男耳朵凑到贺峰脸前，“再说一遍。”
贺峰又说了一遍……
（“恭喜你！rita，现在我们快走吧！”，男研究员牵起自己老板的手，然而各方已经从各个方位冲入医学总部，现场已经失去控制，周遭陷入一片嘈杂，砸门声，开锁声，销毁设备声，开枪声，混乱成一片……）
……
贺峰被人遗忘在梦境内，无人理睬，贺宅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开始迅速破败……
墙皮脱落，枝蔓横生……
相比于现实战况的惨烈，梦境内反而呈现了一种尘埃落地后的苍茫空廖、寂寂无声……
贺哲男眼神忽然之间好像变了一个人，他急急跪倒在贺峰面前，悲伤无措地看着自己父亲千疮百孔的身体——完全不知自己该触碰哪里……
“daddy？！你……”他轻轻扶起对方身体搂进怀中，悲愤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贺峰瘫靠在自己儿子怀里，他太累了……
“terrence…”他抬起染满鲜血的手，抚着儿子的脸颊……
贺哲男赶紧握住，“揉一揉就不痛的了……daddy，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要斗争到底。”贺哲男低头看着贺峰，“你教我的东西，你自己要做到。”贺哲男含着泪，亲吻着父亲的手。
贺峰看着自己儿子的面容，忽觉手上多了一样东西，低头看去，是个针筒，他不动声色地藏进了袖管里……
几次的前世记忆和平行时空，贺峰发现自己的亲恩缘很淡，唯独是那康雅思，出现在他每一世记忆里，原是该斗争到底……
贺哲男轻拍着自己父亲后背，柔柔在他头顶哼着《twinkletwinklelittlestar》，是贺峰在他小时候坐在小床边哄他入睡时哼的儿歌……
……
“是时候说bye-bye的了，迅迅，来和daddy说再见。”
贺哲男遥遥牵过弟弟的小手……
“daddy再见。”贺哲迅穿着儿童波鞋、背带裤、短袖衫、鸭舌帽，对爸爸热情地挥着另一只小手。
贺峰莞尔一笑，正待捏捏幼子脸颊，摸摸他小手，被贺哲男拦住，对他轻轻摇头，“daddy，你该走了。”
……
贺峰一惊而醒……
胖护士正在紧急将他身上的监测仪器撤走，见他醒来不由吃了一惊……
他们都身在边境改造过的一架大型客机上……
“之前看你病例不单有心脏病，还有各类老年人基础毛病，连头都以为你一定醒不过来呢。”胖护士眼中也闪出一丝赞叹，很快又恢复冷淡的神情，“不过这不影响你去死，和rita的这场赌约你还是输，你说出了银行卡账号密码，我还没见过这世界上有比我们头还聪明的人。”“你这个意志不坚定者，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做人前后摇摆，临门一脚关键反对票送她出局，今天尝到报应了罢？”“你对我们毫无利用价值了，况且有人来救你了，我们要走了，如果他们敢追上来，我放着桶炸药，看是谁不要命罢，愿意给你陪葬……”
贺峰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声音……
“你说什么？”女人偷拿过手边一只枕头，作势将耳朵凑近了些……
贺峰微微抬起身，更用力地讲话……
她装模作样地弯腰更贴近他一些……
正准备猝起发难、闷死对方之时，突感脖颈处一阵剧痛，她惊觉不妙，挣脱已是无力……贺峰手中的针头已经狠狠扎进她脖颈动脉一公分有余，她眼中的惊恐不可名状，哀叫连连……贺峰眼神一厉，毫不留情地将针筒里的液体全数飙射进了她体内……
胖护瞬间晕倒在地……
他要留住一条命，去爱妻和迅迅的墓地看一眼，非常想……
引擎启动的声音轰鸣巨响，飞机开始助力滑行，追兵已至，一阵阵枪林弹雨打在飞机上，劈啪作响，机翼强烈失衡，飞机开始左右剧烈晃动……
贺峰身上根本毫无力气，两脚刚刚沾地便跌爬瘫软在地，狼狈喘息，他紧紧抓住床沿……
而胖护士已经毫无知觉地从东北角滚到西南角，期间撞到了无数金属设备器材……
……
纽约医学实验室
“你痴了哪条线啊？搞活人基因研究？！”康雅思气急败坏，严厉质问道。
“rita，从小到大舅父这么疼你，你一直是家族小辈里的佼佼者，长辈们的骄傲，为什么要行差踏错走上这条路？舅父整日都跟你说，做人要心存敬畏……别在一错再错了！收手了！”许敦儒痛心疾首……
“有些事不得不由我去做，人类需要再增强生命限度，灵识六感，我不甘心明明我mummy这么优秀，却英年早逝，而有些蠢钝猪儒，却能够长命百岁！”
“你mummy如果还活着，她绝对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新医学的研究开创从来都是为世所不容的！开颅手术、开胸手术，哪一样是没风险的呢？！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惧怕未来呢？！”
“我丈夫呢？”康雅思急道，“快把他交出来！”
“他死了。”
“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还眼巴巴在香港等你？你知不知道martin是他一生最敬重的人？！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啊！？”
“jessicakong，我不似你，情爱比起我未竞的大业，算得了什么？！”
……
枪声炮火打击在铁皮上的声音越来越密集，雷霆万钧，贺峰害怕地紧紧抓住床角，各种累世记忆忽于此刻不合时宜地纷至沓来，泰山压顶般让他的头剧烈疼痛起来，仿佛被人生生劈开两瓣，他蜷缩身体捂住耳朵头抵在两膝之间，发出痛苦的哼声，越来越痛、越来越痛……丝毫不见缓解……
飞机攀升破空前一刻被击中发动机，滚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长音……
“嘣”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在脑内散开，仿佛神经被崩断的声音，他脑内陷入一片空白……
飞机也在最后一次剧烈震动后停了下来，一切戛然而止……
贺峰疼痛稍减，试探性地拿开双手，他忘了之前想去干什么了，更忘记自己为什么在这，只剩茫然地抬起头，心慌失落……
“martin！martin！！martin！！”
是谁？在叫着谁的名字？
贺峰小心翼翼地从床尾半探出脑袋……
“martin！”康雅思不可置信地地紧紧抓住屏幕，仿佛就此紧紧抓住了另一半……
菲律宾绑架事件发生后，贺峰有时会在她面前流露出惧意，但很快会被一种更为烦躁与焦虑的情感所替代，比如对于宋世万回港，他会表现出一种警惕，怕被人报复与针对的情绪，但在康雅思安慰他，劫匪都抓住了，别再想了，没事的之类的词汇时，他又会情急地为自己辩解——他的担心害怕不是毫无根据、空穴来风的，倔强执拗地表达出，犹如，今时今日，自己还能信得过谁？自己当初之所以被绑架，就是太轻信人，诸如此类……
那段时间，两人一直是过得拉锯且痛苦的……
而此刻的贺峰显得安静而毫无攻击性，躲在床后只露出一对眼睛，将恐惧、无助、哀求、迷茫在两人照面的那一霎那，表现得那么一览无余……
康雅思喜极而泣，望着贺峰脏兮兮的额头给她心疼坏了……
极短的重逢瞬间，不足以让她看出自己爱人出现的这个反差，更没想到反差背后的原因，目前来说，她只希望能将爱人从屏幕里扯出来就好了……
机房疯狂地在被人为摧毁，身边一台过载的机箱擦出猛烈的电火花让康雅思瞬间失声惊叫，贺峰顿时紧张地探出身，失去信号前一刻，康雅思急切的声音传来，“纽约！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