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继承人死亡
这场争执后的一周，贺哲男车祸消息传来，他凌晨在巴黎街头超速行驶，车失控撞进了隔离带……
贺峰接到电话的时候，贺氏在海外的律师团队正把在巴黎某院重伤昏迷的贺哲男安排上私人飞机，十多个小时后到达香港，贺峰助理已联系好了医院，手术医生整装侯命……
医生看了巴黎那边医院传来的片子时告诉家属，大概率会死在手术台上，小概率会成为植物人……
“麻烦您们。”贺峰亲自送昏迷不醒的儿子进手术室的时候，冷静道。
康雅思陪着他，即使是在她看来对他有如灭顶之灾的继承人死亡，他的脸色都依然镇静，只有当自己安慰好情绪失控的妹妹，抽空递过一杯热水予他饮，他谢着接过时，她才发现他双手抖得厉害，眼睛一直望着手术室门，不曾移开……
“他会没事的，terrence会没事的，是吗？”他失焦的眼神无助地开口。
“他没事的。”她含着泪，捏了捏他的手背。
她到底没他坚强……
不知轮到自己死了，他会流多少眼泪……
或者他死了，她会流多少眼泪？可能一滴都没，可能一生伤痛，不到经历，无所知从……
五个小时后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对家属摇了摇头……
康雅瞳流着泪奔进手术室，贺峰紧随其后，见儿子最后一面，贺哲男头上绑着几层厚厚的绷带，许是感受到亲朋好友的感召，他手指微动，死前最后一刻睁开了眼睛……
“terrence…terrence…我是constance，你听不听得见？你听不听得见？”康雅瞳握着他的手，涕泪横流……
“terrence…”他坐在床边，抓着儿子的手放在心口，“daddy在这里……你有什么心愿未完成的，同daddy说……”贺峰突然哽了一下再也说不下去，侧过脸倾身俯在贺哲男唇边……
康雅思紧紧扶着贺峰的双肩……
贺哲男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嘴唇蠕动许久……
“报应……”
此言一出，贺峰本将要崩溃的情绪终于全盘崩溃，他惊恐般立起，急退几步……
康雅思也同样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憋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转回了肚子里，散开的眼泪让她忽然看清眼前这个躺在手术台奄奄一息，即将魂归九泉的男人，他是贺哲男，是那个永远站在她的对立面对她进行无端指责的男人，即使人之将死，他依然选择不肯放过他父亲，不肯放过她……
“martin，你没事吧？”康雅思离开床畔，焦急地起身扶住贺峰……
贺哲男的手被贺峰放开后，无力地垂下，喉间发出几声临终的“咯咯”声，头一偏……
心电图上一条直线，宣告了病者的死亡……
“terrence！”康雅瞳扑在他身上，悲痛欲绝。
贺峰目光不瞬地望着自己儿子的面容，在深深地自责与悔恨中失魂落魄……
“terrence或者不是这意思，martin你别多想……”她依旧试图安慰。
其实他们心里都心知，这两父子最后一次见面吵得有多凶，媒体也是闻风而动、茹毛饮血，城中首富父子分家，贺峰、贺哲男划清界限的报道最近两天铺天盖地，热度居高不下，今天又是一桩大新闻……也不是第一天这么争执了，忽然竟成永诀……真是无仇不成父子，冤孽……
而贺哲男的确不是这意思——他向来不花什么时间考虑贺峰，回光返照过他一生的时候，最后悔的事，是自己见到“幸福指环”从陈启发衬衫袋中跌落的那一霎那，竟觉妒火难抑，从而眼睁睁看着逐渐昏迷的陈启发慢慢被火焰吞噬，而没有在黄金几秒，采取任何抢救措施……此后他每一天都生活在悔恨里，导致和康雅瞳两人一直止步在礼节与复合线外，无法更进一步，这起车祸，是上天对他的果报……
贺峰夺门而出，扶着墙直喘粗气，领带和衬衫散开在领口……
“martin！你冷静点，先吃粒药，乖了……”康雅思从手提包里拿出一颗保心丸，扶他来到椅边坐下……
“是报应，报应，报应……是对我做人做事的报应……”贺峰喃喃自语，蜷起上半身，紧紧捂着胸口……
“要给你叫医生吗？心口痛？”康雅思抬起头四周围看了看……
贺峰紧紧拽着她左手，摇了摇头，“别叫医生，我想送送terrence…”
康雅思依言未叫医生，轻拍他脊背……
过一会护工推着身盖白布的贺哲男离开，康雅瞳在后面哭得不能自己，康雅言只能不断拉扶着自己妹妹，贺峰踉踉跄跄地站起，拉着边沿跟车跟了一段……
“都是你！都是你！”
最后康雅瞳站在紧闭的太平间门外，声嘶力竭地冲贺峰吼道。
两公婆都想解释点什么，而最终都只是吞声默然……
康雅言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追着自己妹妹而去……
……
贺家面向社会发布讣告，贺哲男的遗体在殡仪馆停棺，追悼会当天先在贺峰捐建的一座寺庙中进行超度法事，后驱车来到殡仪馆，当天大批政商名流出席，康雅瞳并未进入家属区，由姐姐康雅言陪在坐在宾客区，康家二老未出席，石泰川出于社交礼仪当天独自一人现身并向家属鞠躬……
贺氏夫妇身着一身黑衣，肃穆回礼……
“节哀顺变……”
“多谢……”贺峰眼眸低垂，声线沙哑……
石泰川鞠躬后即行离开现场……
遗体火化后车灵车开进山上，贺峰将贺哲男葬在了他妈妈墓旁，之前所有流程康雅思全程陪同在侧，唯独落葬仪式现任贺太没有到场，转而直接去了追思会会场布置……现场记者抓住核心又是一通大做文章……
坐在车里，康雅思直到现在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是天人永隔，任你王侯将相，最终不过一掬黄土……她一直都知道，贺峰会早她走很多，曾经并不是很害怕，他在，她有人陪，他不在，她会有钱，她想她的日子怎么样都不至于会很难过，但她终究漏算了一样东西……感情……她不愿深想的原因，原是她承受不来……
可笑的是，她连她自己死后能不能与贺峰葬在一起都不确定，他是白手起家富一代，并无家族墓地，父母墓地和他第一任妻子墓地不在一处，传闻贺峰捐建的寺庙，将来是作为自己死后的风水宝地，那又是另一处地方，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没问过他这方面想法……
……
一周后
康雅思正和几个金融学者视像会议，接到lynn电话，说贺生今天中午出了公司就没再进来，康雅思觉得也是奇了……
……
贺峰来到游艇码头，找到自己儿子停在港湾里的游艇，从踏上甲板的那一刻，便不断有记忆涌上来，近到几年前的青岛俪裙杯帆船赛，远到他三岁蹬着小三轮的样子，贺哲男很喜欢大海、喜欢自由自在、蓝天白云、喜欢自己开快船……
他最喜欢这架游艇，是从德国开来的，这是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避风港、私人领域，连女孩子都很少带上来……
贺峰先来到驾驶舱，点亮仪表盘，帆船他真是一窍不通，游艇他考过驾照……
油量显示满格，贺峰更新了gps自动导航系统，指正罗盘，慢慢驶出了港湾来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他打开游艇自动驾驶，抽身来到了贺哲男楼下的休息仓，这就是他的卧室，里面什么生活所需都有，他打开一支红酒，坐在沙发上，任由自己触景生情……发了会呆……
他抽了本床头柜里的书，英文的营销策略……
“terrence，原谅daddy…”
他用干布擦着儿子的相片，落灰的一切家私……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在大海中漂流了不知多久……
再抬头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他惊诧于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六点多了，掏出手机如预计地没有信号……
计划返航的动作因为暗夜到来而生出一丝鬼神之惧……
他神经质地坐直身体，倾听外面动静，只得大海拍击船身的声音……
隐隐，又有些脚步和说话声，越来越响……
“te…terrence…”
他心口砰砰砰地越跳越剧烈，想起身关紧舱门，两条腿却好似钉死在床沿一般再也不由自己半分……
舱门光线忽然被人挡住，投下斜长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