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我来思
殷承煜那双漆黑的眼眸，第一次让太后看不清了。
她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这孩子，可不是她亲生的。
即便他看上去再如何温顺，再如何恭谨，可这个孩子，不是她生的。
她所要的，是权势，是荣耀，是母家的长盛不衰。所以她联合丞相里外施压，她总觉得她掌控了一切，这只温顺的羔羊不值一提，可如今，他开始会咬人了。
太后闭眼，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皇帝，哀家已经老了，膝下也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要知道，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儿臣谢母后的好意。”殷承煜脸上看不出表情，不知从何时起，他这个年轻的帝王就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哀乐不言于表。
凤仪宫。
“娘娘，太后娘娘也太专横跋扈了吧。”三月看了宫门口的侍卫，嘟着嘴向祁桐抱怨。
“说是禁足，这是怕娘娘造反吗还派了重兵把守，这是把我们当犯人关押了！”
“三月慎言。”周嬷嬷站在祁桐身后，面上倒是丝毫没有慌乱之色。
“眼下凤仪宫被围了，阖宫都在等着看咱们娘娘的结果，若再因为几句话就给咱们娘娘添麻烦，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嗯”祁桐镇定自若的坐在廊前的凳子上喝茶，她还特地让人寻了个盆栽放在桌上，是株挂满了细小白花的八月桂，阵阵花香袭来，倒也十分别致。
“咱们宫里情况如何？”祁桐轻轻抿了一口昨日殷承煜特地给她送来的春山雀舌，轻飘飘的说道。
“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周嬷嬷回道“给娘娘选的人都是宫里见过世面的人了，这点小事不会影响她们的。”
“那是本宫多虑了。”她记得以前小的时候随她娘亲入宫见当时的太后，刚好看见一位妃子被废黜，宫里的太监宫女四散奔逃，乱哄哄的一点也不像井然有序的皇宫。如今她被重兵把守，还以为会像那个妃子一样自己没乱宫里先乱起来了。
“你御下有方，本宫很放心。”祁桐说这话倒是很真诚，她才进宫数日，宫里的人她都认不全，能这样井井有条，是周嬷嬷管理的好。
“娘娘折煞奴婢了。”
“娘娘，您一点儿也不担心吗？”四月把佩剑都找出来了，站在祁桐身边像个门神一样。
上一次被人这样重兵把守围得水泄不通还是两年前了。
她记得那次是跟着祁桐去拔除戎狄在拔远城的暗哨，没想到中了埋伏被拔远城守将达塔将军关在了拔远城的地牢里。她们俩人被饿了三天三夜，就连祁桐都以为那次要死在异乡连尸骨都回不了家了，最后是祁君晟带着千机营破了拔远城，把拔远城翻了个底朝天才救了她们。
那种恐惧，她此生都不会忘记。
“担心？”祁桐挑眉“四月你知道太后为什么这样大张旗鼓的对我吗？”
“不知。”
“她无非是想看看我这个祁家的嫡女到底有几斤重量而已。”
“娘娘的意思是……”
祁桐冷笑“本宫在边关五年，一回来就是中宫皇后，太后自然想看看我这个如日中天的皇后有没有跟她叫板的资格。不过她到底是小看本宫了。”祁桐把玩着桌上那株桂花的一片叶子，似是与她无关一般。
“可惜啊，棋差一招。她又爱惜自己的名声，又想权势滔天，她若没有这样心贪，或者能豁出去些，本宫就得在这个小院子里关一辈子了。”
“娘娘就这么有把握？”四月皱眉，她虽不懂这宫里的弯弯绕绕，但是太后权势滔天，她还是知道的。
“最多十日。”
“娘娘，宫外的侍卫都撤走了！”祁桐还在侃侃而谈，青梨像一阵风一样的跑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你慢些！”三月一把扶住因跑太快差点摔在台阶上的青梨，“外边什么情况？”
“奴婢也不知道，是守在门口的小贺子说看见外边的侍卫都撤走了，让奴婢来回禀娘娘一声。”
“宫门开了？”
“这……”青梨瘪嘴“没开。”
“无事。”祁桐站起来整了整衣裙“这才几个时辰？那边就压不下去了，看样子不用十日。好了你们都散了吧，本宫也乏了，得去睡个午觉了。”
这边祁桐安然自若，寿安宫的太后，就不太平了。
碍于殷承煜的施压，她不得不撤去重兵，没想到才过了两日，前朝就闹的不可开交，都在指责她因为一点小事就禁足皇后，实在太过专横。更可恶的是，那些命妇都一起联合进宫给祁桐求情，寿安宫外跪了一大片，上至永国公府的老国公夫人，那是先帝的姑母，都已经八十二的高龄，下至邺王府新娶的王妃徐氏，徐家可是世家大族，往常一直中立，这次却也站了出来。
“太后。”太后身边最为亲近的莫若随她入宫陪伴了她一辈子的巧儿，她姓许，所以来寿安宫之后大家一直都喊她许嬷嬷。
“外边情况如何了？”太后靠在椅子上杵着太阳穴闭目养神，此刻许嬷嬷进来，她才睁开了眼睛。
“烈日高悬，老国公夫人怕是撑不住了。”
“这群老妖妇。”太后气得摔了一整套茶具，指着殿外大骂“哀家才入宫就处处指责哀家，如今哀家都已是万人之上的太后还要拿那身老骨头来戳哀家的脊梁骨！八十岁的人了也不嫌自己的命长！”
“太后息怒。”许嬷嬷上前把她扶回座位“别气坏了身子。 ”
“母后~”说话间，顺和从殿外匆匆进来，亲昵的跑来搂着太后的胳膊，撒娇的说道“儿臣可好久没见母后了，母后想不想儿臣？”
“你还知道来看看哀家。”顺和是她和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对她可算得上是极尽恩宠了。后来生的小女儿被先帝派去了南月国和亲，膝下无子的她便想法子将她嫁在了都城，倒也时不时还能回宫来看看她。
“哪儿有，前几日不才来看过母后吗？”顺和虽然年将三十，在太后面前却还是小女儿模样，太后喜欢得紧，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个样子。”
顺和也笑道“再有几个孩子也是母后的女儿啊！”
“行了，可别耍嘴皮子了。”
“不过母后，您的殿外朝中有品级有地位的命妇可跪着一大半呢，这太阳又大，儿臣瞅着老姑奶奶也在人群中呢，这要出了点儿什么事，可不好收场呢 ”
“这个哀家自然知道。”太后没好气的说道“这皇后给了她们什么好处你说，都上赶着来给她求情？”
太后虽然专横，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特别亲厚的，也愿意听她说。
“母后可别给她脸上贴金了，她才入宫几日？哪儿有那脑子去收买这么多人？”说完还给太后捏了捏肩膀“不过话又说回来 母后怎么这么不喜欢皇嫂？”
“哀家与她不过数面之缘，倒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当初哀家想让你皇兄立若霓为后，若霓是我孙家人，立她为后才能保我孙家长盛不衰，虽然碍于 丞相的女儿没办法立若霓为后，哀家都选好要立与孙家文家都无干系的徐氏次女为后，没想到转头他就这样高调的下旨封后，这分明是打哀家的脸！”
“可是母后，封后的是皇兄你针对皇嫂干嘛？”
“不干嘛，就因为她挡了哀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