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这话单刀直入,简单到杀人诛心,蔺清都豁然望向扈涟。
扈燕年轻昏庸,厌倦政事,大康江山气数薄得像岁月鎏金纸那样奢靡金贵而又风吹即危,作为六部之首,他是暗压在所有浮动暗潮之上那柄不动声色的铁腕。
庙堂之中无有善人,权势推动之下每个人心思多少会变得偏激狭隘,赵勘便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赵勘身为中书令,几次交锋莫过于无可避免的朋党势力针对。
昭安公主如今随意插上一手,不管蓄意还是无意,作为只需在宫里善德谦柔成为天下女子表率的公主来说,此举行事意图恶毒,不太妥当。
世人女子若知道宫中公主居然心思不纯善,热衷于推涛作浪,便不会再把她规矩典范相仿相效了。
蔺清都身躯未动,猫眼沉静如深海,片刻之后问向扈涟,嗓音稍冷:“公主既对臣已有不忿,不知臣哪里开罪了公主?”
扈涟把茶杯放下,看着蔺清都身处的窗外,框出的小片翠色映照着远山,造物主随机的构图景色便比的上多少人的兢兢努力,就如蔺清都在大纲当中的人设是天骄神童,于是这个世道所有苦读寒窗的书生和中年惨淡的官员都成了他的衬托。
扈涟起身,走到蔺清都旁边,探颈十分好奇的望了望外面的景色是否如她局限所看的那样。
收回目光来,蔺清都距离她咫尺之近,温煦随和的青年眼底沉沉,未退半分,礼数教条看起清淡,背后则是凛然不可侵犯的重威震慑。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蔺大人,本宫说的雪上添霜是听闻赵勘名声不好,见狂徒那天那般欺负大人,虽当时无力帮助大人,总是心怀惭愧,想把他做过这么过分的事情捅出来,再给他添上一把火,好替蔺大人出出气罢了。”
“大人怎么还觉得本宫是给大人雪上添霜了?”
“怎么,本宫做的不好,给大人惹麻烦了吗?要是这样的话本宫着实天资愚钝了。”
我可真是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结果办了砸事情的小笨蛋。
扈涟神情惋惜,话语一句又一句的接连吐出,看着蔺清都的目光似有为君行好事的得意与满心的关怀,语气里十足十的为他着想。
空气里片刻静默,扈涟知道蔺清都此刻的沉默是因为他并不相信自己。
她未多做停顿,状似随意的拉过蔺清都的袖子往里面稍微走了一走,复杂道:“对了,蔺大人早先前要本宫处理西街的贫民区那两位,本宫手下丫鬟看了一下,那里人群嘈杂,行事难免束手束脚,今日正好和蔺大人单独在此,望蔺大人指条好走之路。”
她面上晦涩不忍,终究还是捏紧了拳头,
“好让本宫绝了自身身份争论,护我大康尊严。”
扈涟再次落座,替蔺清都亲手倒了杯茶水,昭安公主举止轻巧灵快,她肤白唇檀,杏眼清澈的如咕嘟泉水,单看上半张脸柔和秀美,而颌角分明,又显出稍微凌厉气质,皇家天威,蕴藉于此。
婉约与锋利相一融合,这便成了人们口中含蓄耐看的诗韵魂骨,风雅矜贵。
蔺清都顺从的被扈涟拉过来,原先沉甸甸的提防戒备被对方平这般解释,而后继续找起话题求他帮助。
真真假假,蔺清都垂下眼帘猜量她如今性子,若是真如昭安公主话里所说是为他还,他自当脸上感动至极,对方确实是他布局可用之人,若是扈涟蓄意给他找麻烦——
她伪装的十分好,心机谋略必须重新看待,慎重警惕。
事已至此,多猜无益。
他面上笑了笑,春风骤生,开口:“公主急臣所急,当真是臣天大的荣幸,此事不安稳,若是事发,六部必会乱成一锅粥,若要行事,臣倒是有一办法。”
“公主可知道京城弦乐楼,那里耳目通天,只消派了手下人去奉上银两,弦乐楼里的人定会为公主想出法子。”
“弦乐楼?这是何处?”
扈涟抬首看他,眼睛稍微瞪圆,十分不解的问道。
蔺清都从容含笑,本来十分坦然的哄骗着这位陷入彷徨忙乱当中的公主,听到她这么一问,原本十分顺利的计划突然卡壳。他的笑意微微凝固,“青楼”两个字怎么也不太好说出来了。
对方是深宫当中娇养着的公主,凡尘恶欲俗情到底有些玷染净心,令生污秽。
接下来计划当中弦乐楼方法还要有种种丑事,如“公主不知男子癖习凡俗几种,弦乐楼可想办法使那夫郎耽于女色,流离钱财,届时得罪者多,哪日夫妻真不幸殒命,也不过寻常案事,置公主于清白之身”。
若是真要昭安公主这么做了,她这个人就彻底不能超脱了。
血缘之情,压倒一切,斩断血缘之情,世间情意皆为虚假,没有牵绊的住她的了。
蔺清都不自在挪开扈涟探究视线,敷衍解释:“为掩人耳目,是京城当中俗贱之人爱去的地方。”
扈涟手中有铺子,京城知名商铺心底了然于胸,不过是面上装傻白甜而已。
虽然蔺清都可能为了保持人设,不好意思和自己说这些腌臜事情,说的极冷,但是他既然提到了弦乐楼,八成是他手中势力分布的地方。
扈涟提起心思,原主父母往事和蔺清都手里这么大块势力,她都很眼馋。
她坐着蔺清都立着,二人一高一低,蔺清都身上那股子幽致的茶香又淡淡冒出,如他本人给人感觉,极暗静生极雅,嗅之心旷神怡。
扈涟深吸了两口,忍不住感叹道:“蔺大人身上的香气好生清朗。”
蔺清都微讶,下意识的自己闻了一下,失笑道:“家中惯用此种熏香,许是沾上一些。”
正事在身,扈涟还没有忘了此行本来意图,通过赵勘前些日子的倾力付出,加上之前零碎那些,她声势值眼下也有近三十了。
她目光游移几转,终是提起了沉坠心中的那个念头,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契书:“蔺大人和本宫生死之交,也算多年情意了,那日生辰宴上我被陛下落了颜面,心中始终郁郁难平。”
“承蒙蔺大人不弃,我们再做桩生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