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繁华熙攘的朱雀大街上,各类小摊贩叫卖声音此起彼伏,装潢精致豪华的商铺林立于街道旁边,等待着愿意驻足的顾客赏光留步,一览里面各色风光。
大街之后便是曲折弯绕的弄堂小巷,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相互靠在一起,满是脏污的面容上只剩下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谨慎地盯着胡同尽头,生怕有什么歹人突然闯进来。
过了一会儿,一道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所有小孩顿时充满希望的抬起头来看向那处,只见一个稍大一点的小孩从胡同外面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沮丧,将双手摊开:“今日去了卖包子的林大娘那里,她的丈夫生了病,没有出来摆摊,故而没有偷到吃的。”
这个消息明显在这几个孩子当中是一个噩耗,所有小孩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最瘦弱的那个小女孩用手捂着肚子,默默掉着眼泪。
她旁边的小男孩见小女孩这般,试图拿手给小女孩擦擦眼泪,可在触及到手中脏污的那一刻,连日来担惊受怕饥肠辘辘的恐慌和焦虑情绪终于到达了顶峰。
他猛地站起来,悲愤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干土,不平道:“妹妹都快要饿死了,为什么京城里还不许人要饭讨钱?南乡都是像我们这样逃荒的人,京城里难道觉得我们这种人不该存在吗?”
小男孩带着哽咽的质问并没有人回答,所有人之间一片沉默,因为这样的问题他们也搞不懂。
他们南乡逃荒到这里,路上很多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因为染病或饥寒死去了,这样饥寒交迫的日子,他们已经过了很久,他们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长,什么时候才能够到一个头。
最后过来的那个男孩叹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开口道:“阿诺,这里是京城,达官贵人多,可能怕我们出来吓到了人,你在这里和所有人一起保护好妹妹,我再去街上看看,说不定得到点赏赐就够我们吃上几顿了。”
“你在南乡就是我的小弟,你放心,我赵恒最守承诺了,绝对不会让大家饿死了。”
赵恒往胡同外面看了一眼,他步调沉重,但是还是毅然决然地出去给大家找吃的去了。
朱雀大街来往人群涌动,它距离京都达官显贵府宅稍近,因此出行的人也是衣着穿戴皆是不俗的男女或者小厮丫鬟。
京都年初突然颁布了律法,城都地段内不许难民灾民进城,不许任何人当街乞讨或诉苦,若发现者直接送去衙门交罚银。
赵恒原本想着这里富人多,并不信邪,和这帮小孩伪装了一番侥幸混进城内,但是进京之后才发现这条律法的严重性,几乎所有的人看到他们都会捂着鼻子觉得晦气不堪,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施舍他们,故而他们这帮人真是有苦说不出来。
前段时间有个老眼昏花手脚不好使的林大娘卖包子时候倒总是一边叹气一边掉那么几个包子,被赵恒偷回来分给这些小孩吃,可是眼下林大娘也不在。
看着满街光鲜欢畅的男女老少,连日来食不果腹导致的眩晕感只让赵恒饿得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分不清身在何处。
但是……但是他是阿诺和小小他们的老大,他必须要想办法为他们想来一口吃的。
赵恒已经饿得几乎没有了力气,只剩下了眼睛机械地转,他顺着香味来到了一家馄饨摊前,强烈的饭食香气侵袭着他的大脑,赵恒心颤了颤,看着面前魁梧冷漠的摊主,准备说些什么,猝不及防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待到他再醒来时候,已经躺在了一个松软的大床上,房间明亮干净,身体下铺着的褥子松软轻柔,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因为当下过于舒服的环境一并爆发了出来,赵恒浑身酸疼,恨不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可是……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周遭环境寂静而又陌生,一个人没有,赵恒不由得提起几分戒备和惊醒,咬了咬牙,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要下床冲回去,胡同巷口的那群孩子还等着他找来吃得救他们的命。
只是他刚刚下了床,自己身处的这个房间的房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了,他抬起头看去,只见房门口大束的光涌了进来,有个袅袅婷婷的女子端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那光刺激得人眼睛发疼,他揉了揉眼睛,就看着门口的那位女子端着一个托盘,上边盛了满满一大碗瘦肉粥和好几个精致的小菜,浓郁的香气刺激的人头脑发昏。
赵恒几乎没空去看女子到底是何模样,带他来这里有什么意图,他被那盘饭菜吸引的挪不开目光,忍不住地吞咽着疯狂分泌出的口水。
雁辞看着面前饿的眼睛都快发绿的男孩,沉默了瞬,开口说道:“这些都是刚做出来的,趁热吃吧。”
男孩身体抖了一下,听到她这句话,登时坐下来双手并用,抓起饭菜来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甜丝丝味道的馒头,放了那么多肉的菜,赵恒的来不及吞咽,嘴巴都被撑的鼓鼓囊囊。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地起身跪下,看着雁辞如同神仙一样的面容和泛着光的衣服,眼角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泪水:“菩萨姐姐,我还有几个要饿死的弟弟妹妹,能把这些东西拿一点儿回去给他们吃吗?”
——
天气渐热,晌午的日头晒得人头脑发沉,整个皇宫的宫道上少见人来。
扈涟理了理自己的衣角上的褶皱,目光往远处望了一眼,继续往承元殿走去。
皇帝此时应该下了朝,她若这时候不赶过去,今日再去打听皇帝的消息便有些困难了。
因今日所行之事隐秘,她未坐朱轮车,走了约么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承元殿门口,待到了地方的时候,额头已经沁出了微微的汗意。
饶是如此,她的目光里依然划过了一丝深深地坚定。
守在殿门口当值的小黄门见扈涟过来恭谨地行了个礼,询问她的来意,模样态度十分和善。
扈涟轻声启唇:“劳烦通报一声,昭安有要事叨扰皇上。”
小黄门颔首通报去得也快,回来的也快。
不小一会儿,对方便从紧闭的屋门里面出来,看见扈涟的时候露出个含蓄隐晦的笑意来,谨小慎微道:“皇上在屋内批奏折,听见公主过来了十分欢欣,让奴才请公主进去。”
扈涟了然,向着雁冬示意,对方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金瓜子给了对方,这才往屋里走去。
一进屋边看到扈燕倚坐在御案之后捧了本折子。
他今日束了金冠,将那张容色殊丽的好面目全部露了出来。
原本他戴冕旒时候给人压迫感是极强的,现在倒是多了几分明朗张狂的少年气,朗容艳色,声势逼人。
扈涟走到他面前,踌躇了一下,矮身行礼:“昭安见过皇上。”
对方掀起眼帘,看了扈涟一眼,放下了折子,唇角弯出点笑意来:“皇姐快请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扈涟心如擂鼓,抬眼看了一眼对方。
少年凤眼如墨,本身整个人是极为锋利漂亮的气质,但不知体内有何病症,生生地添了一些病弱苍白的不足之相。
即便这样,无论何时看向他时,少年深潭眼底也从不见波澜涟漪,对于昭安公主昭告天下的宠信也是极冷极有距离。
她惮然垂首,给雁冬使了个眼色,命雁冬将蒙着红布的托盘奉上前去。
扈燕目光稍凝,含笑往扈涟那边看了一眼,而后洁白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掀起了红布一角。
托盘里赫然摆放着一本《科学发展农畜业行为指南》,书本封皮色彩鲜艳,纸张单单肉眼看上去已经是平滑平整,字迹清晰非常。
扈燕沉默了瞬,放下红布,面上十分平静,语气却带了一点儿疑惑:“皇姐这是何意?”
扈涟抬眼,看着少年不达于眼底的温和,心抖了抖,预先在脑海中演绎了几百遍的说辞出于口中:“这是本宫手下人无意中自旧书摊所得,见之策论条理清晰,许是哪朝大儒所作,故而献于皇上,可供朝中大臣借鉴一二。另外——”
扈涟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面上满是紧张畏惧之色看着扈燕:“本宫……不,我有重事想要告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