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冷战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隋然就顺着木门瘫坐在地上。
她的心情沉重又复杂。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对黎洛用那样冷漠的态度，但情感终究是选择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点爆发。
仔细想来她和黎洛相识半年有余，虽然关系融洽，气氛和谐，彼此也默契十足。
但实际上她并不了解他。
或者说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走进黎洛的世界，现在才发现她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少年伪装过后的样子。
那道坚挺不屈、似乎对他人所有的攻击都免疫的身影下隐藏的竟是来自他本人深深的厌恶和不齿。
隋然的心底无端升起一丝无法名状的恐惧。
怎么会这样……
这一天，隋然久违地没有睡好，而黎洛更是失眠到天亮。
寒假的额度已然用完，第二天便是他们返校开学的日子。
秦书瑶和武林风再次惊讶地发现他们敬重的黎神和隋仙吵架了。
准确来说是冷战。
整整一天，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中午吃饭也像陌生人一样：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各自端着餐盘，没有任何交流互动。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隋然在单方面冷战。
黎洛无数次抬眸用深沉殷切的目光幽幽看向隋然，后者却浑然不觉，依旧我行我素。
“你们俩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秦书瑶趁黎洛课间外出的间歇赶紧凑到隋然身旁打探一手情报。
隋然摇摇头：“没怎么。”
“没怎么？你看看黎神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有看你那唯唯诺诺的神情！老实交代，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破天荒的，隋然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毫无愧色。
秦书瑶本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她一语成谶，她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为什么呀？你……你欺负他？”
如果不是隋然的表情太过正经，她真的无法相信。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我就不说了。”隋然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烦躁，“昨天我们走后，舞会怎么着了？还有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昨天隋然假借身体不适从会场提前撤离，但秦书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一直在众人的喧嚣声和马屁声中苦苦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隋然！”秦书瑶没想到自己最关心的事情能被女孩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气愤地直呼全名。
隋然被她缠得没了脾气，只好后退一步：“一换一，你先说舞会的事，我再说黎洛的事。”
秦书瑶瘪瘪嘴，不情不愿地说道：“还有什么能抵得上你晕倒的事惊天动地？方清砚的开场舞是请他妈跳的，后来又陆续和富家小姐跳了几支就去和少爷们聊天了。”
“林霜霜呢？”
“她倒是从头跳到尾，和什么人都有，不过要么没名没势，要么在圈内口碑极差，反正没捞到什么大咖。”
隋然点点头，看来昨天的那场闹剧没有白费，至少拖延了林霜霜攀高枝的脚步。
“行了，我说完了，该你了。”秦书瑶将手肘撑在隋然的桌子上，又托住自己的腮帮子，一副准备看戏的架势。
“严格来说不是欺负，而是在一些问题上产生了分歧。”想了想，隋然谨慎措辞道，“所以我大概还会和他冷战一段时间，直到他反省清楚我们就能和好了。”
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秦书瑶试图当和事佬：“这个意见不一致不是很正常嘛，就像解数学题有无数种方法，殊途同归，你又何必强求呢？”
隋然抬起眼眸，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强势：“但是答案只有一个。”
“她就说了这些？”黎洛瞥了一眼第一时间赶来汇报的武林风。
武林风点头如捣蒜：“老秦这么说的，我保证一字不差。”
黎洛蹙了蹙眉，淡淡地说道：“谢谢。”
武林风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自黎神的感谢，却感觉少年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他鼓起勇气试探道：“黎神，你跟隋仙吵架了？”
黎洛摇了摇头，火速否认道：“没有。”
“那……你们俩今天……”
“我的错。”少年垂着头，丝毫不掩眼中的愧疚和歉意。
难得看到黎洛如此脆弱又悲伤的一面，武林风赶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有啥，错了就道歉呗，隋仙又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肯定不会和你计较的。”
听到他的话，迷茫的少年终于抬起头，失焦的双眼重新找回焦点，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道、歉？”
“对啊对啊！甭管发生什么事，也别管谁对谁错，你先道歉，隋仙心一软，不就能和好了嘛！”武林风信誓旦旦地鼓励着黎洛。
“谢了！”
黎洛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从操场跑回教室，直到进入楼道后看到近在咫尺的班门时，他的步伐才变得沉重缓慢起来。
放学后的教室空空荡荡，只余女孩和秦书瑶在探讨数学问题。
和熟人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总会褪去几分清冷，平添几分温柔和耐心，甚至会无意识地展露出可爱娇憨的一面。
窗户并未关严，细微的冷风顺势而入，将女孩垂落的发丝轻轻吹起，残阳的光辉顺势洒落在她飞扬的发间跳动着。
精致秀美的五官在夕阳的映射下半暖半冷，让少年没来由地联想到“岁月静好”这四个字。
她的神情很专注，还会在秦书瑶刻意的捧逗下露出恬静的笑容，很清很淡，却总能被黎洛一眼捕捉到，然后再在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反复播放，像是要将她的样子牢牢地刻入骨血中。
只是一天过去了，他既没有听到她对自己专属的天籁之音亦也没有看到半分那胜却人间无数的笑颜。
黎洛安静地站在门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局外人，似乎贸然闯入便会破坏这幅如画一般美得不可胜收的景象。
但他又舍得不得离去，只能用眼睛将女孩的样子一寸又一寸地篆刻进脑海中。
“黎神来了啊！”秦书瑶猛地一个抬头瞥到翘首以盼的黎洛，她赶紧背对隋然向黎洛挤眉弄眼，又招手示意让他赶紧进来。
僵硬如机械一般的黎洛终于迈着木然的脚步走到女孩的身边。
“哎呀，武林风突然找我，我得赶紧下去一趟。然然你有题不会，先和黎神讨论哈！”秦书瑶强行将呆若木头的黎洛摁到自己的座位上，随后火速逃离现场，还不忘贴心地将教室门关上。
知趣的电灯泡离开，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唯有户外轻啸的风声变得更加清晰。
黎洛起身将窗户关上，又倚着窗台无声地凝望隋然。
在仅有两个人的私密空间中，少年炙热的目光太过明显，隋然就算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她认命地放下笔，转身看向黎洛，同样无言。
“对不起。”一路上排练数百遍的道歉说辞在迎上女孩目光的那一刻全然忘却，只余一句干巴巴的三字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