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是想说你承受不起？还是你不配？
隋然一时有些语塞，支支吾吾半天把方清砚和林霜霜暗中交往，方清砚羞辱黎洛的事情夸大描述一遍，希望能借此让父亲认清方清砚的真面目。
至于方家，她不能把前世的事情捅出来，只能含糊其辞：“我猜的。方氏集团近几年亏损严重，说明他们的投资眼光并不好。而如今他们以类似中介的身份推销‘西山计划’，总给我一种空手套白狼的感觉……”
隋靖的神色又凝重起来，仿佛在认真思考隋然说的话，半晌，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隋然，一字一顿地说道：“然然，你怎么知道方氏近几年一直在亏损？”
方氏不是上市公司，财务数据并不公开，也只有他们这些常年混迹商场的老油条能从方氏的动向对其评估一二，但年轻稚嫩的隋然又是怎么知道这些内幕消息的？
隋靖的目光倏地幽深起来。
在父亲审判的目光下，隋然叫苦不迭，本意是想提醒父亲小心方家，没想到把自己暴露了。
隋然闭了闭眼，睁开后也是一脸严肃。
与其整日惴惴不安，不如趁此机会向父亲坦白，也好让父亲做好准备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暴雨，她打定主意后，启唇：“爸爸，其实我……”
嗓子忽然卡住，仿佛有一只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无论隋然怎么用力“重生”两个字也无法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喉头涌上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
血腥的味道在她的空腔中骤然炸开，直冲向天灵盖。
“然然？”看到女儿脸色发白，额头上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隋靖赶紧抓住她的手。
隋然摇摇头，勉强压下喉间的腥甜，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
内心却在止不住地发颤。
看来关于“重生”一事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否则就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她苦笑着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父亲的发问时，隋靖突然说道：“是不是你哥又胡乱跟你说什么了？”
隋然怔住，显然没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哥哥。
如果就这样顺水推舟确实有愧于从小爱她宠她的哥哥，但是……
哥哥不就是用来卖的吗？
隋然一边在心中暗暗向隋安道歉，一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
“哼！”隋靖冷哼一声，愤愤地说道，“臭小子一天到晚就是不学好，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八卦。然然，你以后少跟你哥学！”
隋然汗颜，却也知道父亲对哥哥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小声劝道：“爸爸，其实哥哥一直都很努力的，而且他身边的朋友多，社交圈广，消息一直很准确的。”
“都是一帮狐朋狗友！”
看来父亲对哥哥的成见可不是一般的大，女孩无奈地叹息。
父女俩又闲聊半天，隋靖才在隋然的再三嘱咐下同意对方氏留个心眼，又在她走前说道：“如果快的话，董事会估计在下个月底就能召开，然然你想去吗？”
“去参观董事大会？不了不了！”隋然连连摆手，那样的重大场合岂是她这样的小菜鸟可以涉足的地方。
“今天表现得不是很勇敢吗？把方文墨那老狐狸都怼得无言以对了。”隋靖敲了敲女儿的脑门，心中却是感叹她真的长大了，“然然，你可是隋氏董事会的一员啊。”
前世，隋靖为了保护隋然并没有告诉她手里有隋氏股份的事情，更没有提过她是董事会的成员。
她所有董事会的权益都由隋靖或隋安代行。
好在这一世，一切都已经开始好转。
隋然粲然一笑：“好。”
离开书房，隋然并没有直接回到房间，而是走入三楼走廊的露台。
立春已过，天气却并未回暖，夜晚的温度更是久居零度以下。
隋然慵懒地依靠在露台上的栏杆处，任由扶手上的冰冷沁入娇嫩的掌心，似是想通过最传统物理降温的方式拂去心底的烦躁。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已经不够用了。
“在想什么？”黎洛低沉的嗓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件厚重的外套，少年温暖的体温和独特的气息由上至下将她包裹起来。
隋然抬头，正对上黎洛凝视她的目光，她浅浅一笑：“今天还没谢谢你。”
回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黎洛蹙了蹙眉，沉声道：“太危险了，如果我没有接住你……”
“没有如果，我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隋然截住少年的话，眼眸一片认真。
正因为他在她的身后所以她才敢冒险搏一把。
招数虽老，管用就行，一想到方清砚最后那跟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隋然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女孩言笑晏晏的样子也同样感染到少年的情绪，他牵起嘴角：“就这么相信我？”
“当然了！”隋然兴致勃勃地说道，一双眼睛在漆黑的夜幕中皎洁如光，“你打篮球的时候隔着好几米的距离都能瞬间冲上去截断对方的传球，更何况在那么近的距离内接住我！”
“……”
倒是没白看他打球。
“围巾……等我洗好就还给你。”想了很久，黎洛还是决定将围巾退回去。
隋然歪着头眨眨眼，一脸疑惑：“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太贵重了。我……”
“我不配”三个字终究是被黎洛咬碎咽下肚子。
少年站在阴影中，垂头低眉，表情似悲戚也似自贬，那是隋然许久未曾见过的黎洛。
“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隋然选择的款式朴素又大众，外行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和那几十块钱一条的围巾有什么区别。
但是方清砚能，生日宴上那群富家子弟也能。
隋然知道黎洛的自尊心很强，故而提前将吊牌剪掉，就为了防止他东想西想。
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她本以为他会怪她乱花钱、败家，然而给出拒绝的理由却超出隋然的预期。
气氛骤然冷却，刚才插科打诨炒出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两人本就不能算得上健谈的人，平时也是隋然说一大句，黎洛回一小句。
此时隋然变得安静，少年更是一言不发。
“你是想说你承受不起？还是你不配？”隋然的声音很轻，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像是虚无缥缈的呢喃，夹杂在微动的冷风中。
女孩方才还浸着笑意的眉眼凝住，眼中多了一些黎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琥珀色的浅瞳竟在深沉的夜幕中染上几分浓烈的墨色，直叫他看不真切。
他猜到她会震惊，会不解，甚至会生气，但此刻她的反应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黎洛慌了。
“那你觉得谁配？方清砚？还是其他的什么阿猫阿狗？”她还在继续说着，甚至复又挂上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令黎洛心中的无措加倍翻涌。
他习惯性地想要握住女孩的手腕，却先一步被她躲开。
“黎洛，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长睫垂下尽数遮去她眼底的暗色，虽然黎洛看不大清，但直觉告诉他那是深深的失望。
因为是朋友，所以才会处处关心他，留意他的需要。
因为是朋友，所以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送给他。
或许不小心忽略他的感受，但她没有恶意。
隋然有些失落，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塞回他的怀里：“谢谢你的外套。东西既然送出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如果不想要就扔了，或者送给别人都行。”
她闷闷地说完这三句话，便垂头离开。
黎洛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小小的身影从阴影中传入光线明亮的走廊，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从他的视野中完全消失。
她的恼怒同他预想的一样，却又不同，他一时分辨不清。
他只知道随着隋然房间门的阖上，一颗心也彻底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