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个无关情欲或者暧昧的拥抱
整个教室热闹非凡。
灯管上缠着一圈又一圈色彩纷呈的纸质拉花，玻璃窗上用喷漆描绘成各种寓意美好的彩绘。
黑板上更是画着精美的板报和“热烈欢迎黎洛同学”的字样，黎洛一眼就认出是隋然的手笔。
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千纸鹤带着真诚的祝福和热切的期盼在彩灯的映照下耀眼夺目。
班上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张新年贺卡躲在门口静待黎洛的到来，每一张明信片都是对他发自肺腑的祝愿和欢迎。
就连高傲如宋青云也满脸歉疚地递来一张精心遣词造句的贺卡。
直到黎洛被武林风摁在c位观看节目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隋仙从上个月就开始筹备的计划。原本是普通的元旦联欢会，这学期正巧赶上黎神你转校过来，一直没给你办过正式的迎新会。所以她就想着把两个合并成一个，给你一个大大的surprise！”
“我和老武真的累惨了，当然最辛苦的就是然然！她非嫌网上买的拉花颜色太俗气，非得自己亲自染色再剪裁，还有那千纸鹤也是我们几个联合班里的同学一起折的！”
少年一怔，难得露出木讷的表情：“所以，她最近中午和放学后都是在准备欢迎会的事情？”
秦书瑶自然明白黎洛这个“她”指代的是谁，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否则能干什么呀？以前是天天熬夜刷题，最近倒是天天熬夜折纸！我感觉我已经把这辈子的纸都折完了！”
武林风和秦书瑶一左一右在黎洛的身边继续抱怨着这些天的辛苦，但少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灼热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表演候场区的那抹倩影上，暗淡的双眸倏地亮了起来，似是有光在跃动。
他以为这些天她都和方清砚待在一起，所以才偷偷瞒着他，没想到是在为他筹备欢迎会。
一时之间，懊悔、惭愧、自责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头。
更多的还是极致的欣喜和愉悦，将黎洛一颗空洞已久的心填得满满的。
“下面有请隋然同学为黎洛同学带来一首经典粤语歌——《红日》！”
武林风吐掉口中的瓜子皮，悠闲地探头问道：“之前只听说过隋仙画技了得，没想到她还会唱歌？”
听完报幕，秦书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狰狞，她清了清嗓子，示意身边的两位低下头，小声道：“咳咳，虽然说会唱歌和唱好歌是两个概念，但一会儿你们必须给我热烈鼓掌！”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
秦书瑶话音刚落，女孩清冷的声音合着伴奏就在寂静的教室中响起。
隋然的本音很好听，悠扬婉转，自带空谷幽兰的意境。
但是她的歌声委实称不上动听，刚开口便抢了两拍，然后一路变速变频，音准更是时常在跑调的边缘徘徊。
如果不是有伴奏和提前报幕，大概没什么人能听出她唱的是什么。
认真唱完一段无聊等间奏的隋然，小眼神偷偷从手机屏幕上的歌词转移到台下的观众脸上。
尽管知道这已经是在秦书瑶的指导下自己能够发挥出的最好水平，但看到围观的观众们一个接一个地戴上“痛苦面具”，强颜欢笑的样子，多少还是受到一些打击。
黎洛将女孩的窘态看在眼里，白皙的小脸逐渐爬上羞愧的绯色，眼神时不时地往台下瞟，握住话筒的右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但她依旧强装镇定，神情专注地演唱歌曲。
他听出来了，这首歌正是昨晚半夜她在房间里轻哼的那首。
虽然当时被他恶意揣测成是在和方清砚打电话，以致没有听出《红日》的旋律。
间奏结束，隋然张口又是一阵混乱，再加上台下好心为她打节拍的观众，耳边嗡嗡作响，她连自己在唱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个非常冲动的决定。
正在她社死到想要连夜逃离地球之时，黎洛起身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拿起另一只话筒抵在唇边。
虽说隋然从未和黎洛合作过，但在醇厚男声的引领下，她很快就自觉地跟上他的步伐，跑脱一大半的歌曲终于在最后高潮时刻重新回到正轨上。
低沉富有磁性的男低音伴着温婉的女声浅浅吟唱着《红日》，一首欢快励志的歌曲在两人默契的配合下演绎得激情昂扬，甚至引得全班同学都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跟唱。
这是黎洛第一次受邀参加新年联欢会，不再是坐在板凳上冷眼旁观的看客，而是喧嚣与沸腾中的一分子。
他被众人围圈围在中间，身旁是隋然，他们一起手舞足蹈，一起热烈狂欢，充分燃烧专属于他们青春时期的炽烈与疯狂。
迟来的迎新会兼联欢会在一片欢声笑语和气球的爆炸声中结束。
“如何？”隋然一改早晨的困倦，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直直看向黎洛的眼眸，像一只讨赏的猫咪,“没想到吧？”
黎洛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她，漆黑的眼瞳中充斥心疼和关切。
“也没费什么心，当时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想法，我和班委一说没想到他们也非常支持。黎老师最近可是为9班做出莫大贡献的人，很多同学早就想为你做点什么，正好趁这个机会，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哦对了，其他的也就算了，千纸鹤还是要拿走的！我已经帮你拿罐子装好了。”
“为什么？”黎洛终于开口，语气一如上一次在医务室中的迷惘。
隋然将装满千纸鹤的罐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转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就是想送给你一个欢迎会。我……没有办法抹去曾经的那些不愉快，但至少我可以带着你向前看，或者说我想带你向前看。”
她今天所做的一切于他痛苦的过去而言不过杯水车薪，她也没有圣母到要他放下仇恨，以德报怨。
只是他并非天生无情冷血之人，她能看到他在球场上与同伴默契作战进球后的恣意快活，和同学一起研究攻克难题时的投入和专注，就算经常嫌弃武林风也从未真的拒他于千里之外。
更不要说和她在一起时隐时现的笑容。
她想，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抵触其他人吧。
黎洛没有说话。
少年逆光而站，帅气的脸庞全然浸在阴影之中，隋然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也猜不透他沉默之际的内心活动。
迟疑片刻，隋然小声说道：“黎洛，你是不是不喜……”
她还没说完就感觉手腕上一紧，少年大力将自己拽入他温暖的怀中。
这并不是一个多么亲密的拥抱，黎洛只是将女孩的额头摁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一手抚在她柔顺的长发上，一手搭在她的后背上，阖上眼睛的眼尾红了一片。
隋然被少年大胆的动作吓得呆若木鸡，以致于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乖巧地任由黎洛摆布。
此时的教室中只有她和黎洛两个人，少年人独有的清冽气息自上而下将她全然包裹，她能感受到少年胸腔中不断加速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贴在背后抖动不止的手指。
直觉告诉隋然，黎洛现在的心情非常低落，他急需安慰。
于是，她也学着少年的样子，一手拍上他宽阔的后背，一手揉了揉他茂密又有些扎手的短发。
这是一个无关情欲或者暧昧的拥抱，只是一对孤寂许久的少年人互诉衷肠、舔舐伤口的方式。
还未规整的桌椅歪七扭八地散乱在四周，大理石地面上遍布狂欢后的狼藉，满地都是从灯管扯下的拉花、踩爆的气球碎片还有吃剩的果皮垃圾。
就在这样绝对算不上浪漫却又意义非凡的场景中，一对面容姣好的少男少女静静相拥，美好得令人不忍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