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子早晚给它掀了
狂风席卷层云,白玉台下,一轮漩涡撕扯着周遭的云雾,将其拖拽入其中。
钟离圭方樾立在轮回台旁,一袭青衫猎猎,乌发翻飞。
“轮回一世,经生老病死,喜怒哀乐,贪嗔痴,怨憎会。待到凡间肉身寂灭之时,即可补全神魂,再登神位。”
苏然站在一旁朝着钟离圭方樾解释道。
“好”
苏然还想再叮嘱几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瞧见那青色身影径直自白云台上跳下。
直直坠入云雾翻涌的漩涡之中。
苏然:“……”
该说不说,他这犟师侄的执行力有时候过于惊人。
“万望一路顺遂,平安归来。”
苏然紧盯着轮回台,心中却莫名有些发慌。
“杞人忧天,杞人忧天。”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吁一口气。
魔神哪怕再有本事,也不得不受天道管制。
小师侄都下凡了,他难不成还能追下去?
就算是追上去了,在天道管制下,那也不过是一具失了忆的肉体凡胎,无甚威胁。
自我安慰一番后,苏然心中略微宽心,拂袖离开轮回台。
却不料就在他走后,白玉台上忽而黑雾涌动,一道人影自黑雾中出现。
“啧。”
“以为逃到下界便能躲过本尊?”
公上容喆盯着白玉台下的滚滚漩涡,微微勾唇。
“天道?它想管,倒也得看看管不管得住。”
言罢,只见公上容喆眉间红光一闪,一点朱砂霎时间出现在额上的金色纹络之间。
那金色的纹饰也被刺激得隐隐约约散着金色光芒。
朱雀心,上古神兽朱雀的心脏。
当年四大神兽几族尚未消亡之时,朱雀一族曾有个胆大包天的雀儿把公上容喆的宫殿给烧了。
他懒得再盖房子,索性一剑开了个山洞,直接住在了岩山。
当然,那只朱雀现在只剩下这颗朱雀心了。
传言神兽朱雀之心可抵御一定范围内的天道法则。
公上容喆从自家仓库里挑挑拣拣找了半天,也才堪堪找出这一件勉强能与天道对抗的东西。
万万年的时光太过孤寂,公上容喆那漫长而无趣的人生中难得有一件叫他感兴趣的事情出现。
他早就想看看钟离圭方樾那张向来清冷的面孔上出现别的表情。
也想看看修无情道的神究竟会不会动情。
要是动了情会怎么样呢?
会破功吗?
会丢掉主神之位吗?
会……死吗?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了啊。
公上容喆微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盯着那轮回漩涡。
随之纵身一跃,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之中。
漩涡撕扯着他的神魂,记忆中的片段被一片片揉碎抽出。
眉间的红色朱砂急促地闪着光辉,额头上的金色纹饰也在漩涡的刺激下不断闪着金芒。
公上容喆头痛欲裂,记忆与法力如同流水一般被抽离出去,红色的朱雀心被封印在他眉间。
为了不被天道吞噬,朱雀心不得不展开结界将公上容喆一同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中。
温和的红光笼罩下,颅内记忆撕扯与法力消散的感觉渐渐缓和。
红色的光罩拢着公上容喆飞速下降,周遭的流云在视线内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往上急蹿。
公上容喆感受着体内逐渐恢复平缓的气息,抬手抹了抹方才嘴角溢出的鲜血。
天道?
不外如是。
虽说法力与记忆稍稍损失些许,但那微末的法力与零碎的记忆于公上容喆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能以神身入凡界。
“嗡——”
空中乍然传来刺耳嗡鸣,直刺大脑。
公上容喆迫不得已单膝跪地,两手捂耳。
天道之力,不可小觑。
嗡鸣声延绵不绝,无论如何施法念咒皆无法阻挡,体内的法力与记忆再次开始被抽离。
公上容喆眉间的红色朱砂越闪越快,最终消失在眉间,他周围的红色护罩也应声而碎。
意识弥留之际,公上容喆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杀千刀的天道,老子早晚给它掀了。”
……
凡界,肃王府。
“生了!王妃要生了!快去叫稳婆!”
一青衣小丫鬟自主屋内打帘而出,冲着院儿里急匆匆地喊着。
然而这满院的下人皆神色尴尬,不搭话,也不回绝。
只低头做事,扫地的扫地,望天的望天,没一人敢看那小丫鬟一眼。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王妃以前对你们……对你们那么好,如今遭了难了,你们连个稳婆都不愿意去请!”
青萝骂着骂着险些哭出声来,匆匆跑了几步。
她想要自己去请稳婆,可回头望了望屋内,又不放心王妃一个人在这儿。
满院儿的下人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却依旧无人肯挪动半步。
毕竟,老爷可不准让这孩子活下来……
王妃偷偷倒了打胎药,而老爷自那日以后便不愿再来此处。
他们感念王妃先前恩惠,也缄默不言,倒也将就瞒了过去。
可如今这孩子都要生下来了,瞒是瞒不住了。
谁帮着请了稳婆,那不就是公开的忤逆老爷嘛。
王妃是对他们有恩,可那点恩惠,哪里值得他们拿命去报。
“什么孩子,王妃的孩子,不是早打掉了?”
一灰衣小厮细声嗫嚅道。
“对啊,不是早就没了吗?哪儿有孩子啊。”
“我们可不知道。”
“王妃不是没孩子吗……”
小厮语落,激起院内附和一片。
“王妃有没有孩子,你们不知道?!”
青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王妃自那天起就没出过房门,她打没打胎我们可不知道……”
“对啊,我们这几月见都没见过王妃……”
能帮着瞒到现在已经是他们仁至义尽了,此刻也别怪他们忙着脱身。
“你……你们……”
青萝气得说不出话来,挽着青色披帛的手臂抬起来直指着院内众人,指尖微颤,眼角掉了两滴眼泪。
院内众人见状作鸟兽状散,各自叹惋几声便各找借口出了院门,或是直接回下人房紧闭房门,任青萝如何敲也不应。
“咱会不会太过分了?”
下人房内,一粉衣丫鬟站在门边皱着眉,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门外院内,青萝无助的哭声穿透木板房门,直直刺入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四五个粉衣丫鬟坐在睡觉的通铺上,面色也有些不忍。
有几个更是回到自己的铺上扯过被子来捂耳朵。
“哪里是我们过分,分明是老爷过分。他觉得这孩子不是他的,不想要,我们要是帮着忤逆,恐怕命都没了。”
“可是……”
“王妃命苦,被山贼掳去侮辱,难道我们就不苦吗?我家里可还有一个妹妹,我要是死了,爹娘保不定为了给我那弟弟凑私塾钱,也送她去给别人做丫鬟,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妹妹得活个人样!”
众人面色一片暗淡,无人再发一言。
卖身当丫鬟的都苦,她们怜悯王妃。
可谁来怜悯她们呢?
屋外的青萝哭得撕心裂肺,却仍旧无人应答。
她不得不擦了擦眼泪,咬咬牙,再次回到房内。
王妃情况危急离不开人,可如今也要有人去请稳婆。
青萝一个人掰不成两半用,唯一的法子只有——
亲自给王妃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