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演一场大戏
二十三日晚，刚交子时。
小城户阳早已灯熄人歇，城东夫子庙却是大门敞开。
庵堂昏暗的烛火下，人影绰绰，十来个或壮硕或富态的汉子在相互小声攀谈。
“钱老大，你也来了？”
“哪敢不来啊，判官爷谁惹得起？那可是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主儿。
何员外，你的头发也？”
“哎，别提了，咱哥俩是同病相怜。”
“什么你俩，难道我老张不算人？
爷们本来头发就不多，这下好，差点被剃成秃瓢。
那位的手段可真是神鬼难测。”
“龙老大，你的头发还是齐齐整整，那位爷没动手？”
“判官爷说了，先放我这条老狗一马，以观后效。”
……
“梆~梆~梆~”
庙外锣响，子时一刻。
庙内众人齐齐噤声，屏息凝神，忐忑不安地等着。
恰在此时，庵堂内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
不知其起，不知其落，只是烛火忽地暗下去一瞬，又腾地爆燃了起来。
“诸位还算准时，很好，很好。”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渺渺地传进了户阳各位地下大佬的耳朵。
众人循声去看，只见夫子泥塑下的供台上，不知何时懒散靠坐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夜行衣，手里拎着一把长剑，脸上带着凶恶的鬼面。
“我是判官。”
声音略有模糊，像是含着一颗核桃在说话，但大佬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判官爷。”
“不知判官爷今日召集我等，所为何事？”
“判官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张瘸子一定照办，绝不打丁点儿磕绊。”
……
李三七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聒噪，懒得寒暄，直入正题：
“本座是世外之人，偶入红尘，打算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
本就喜好清净，何况待不长久，懒得多管闲事。
无奈总有些不开眼的宵小之辈，扰的本座烦不胜烦。”
李三七咳了一声，嘴里的葡萄让他很不得劲。
“今日召集尔等至此，有一事要告知。”
装逼少年顿了一顿，户阳众大佬们都躬身听着，没敢插话。
“从现在开始，都把手下约束好喽。小错本座懒得管，胆敢惹得苦主哀声载道，那却不行。
如若不然，被本座查实了谁人忤逆，那，本座就要去找那位老大谈上一谈。
虽然杀人挺累，但多日不饮鲜血，本座的长剑也是会饥渴的。
明白了吗？可用本座重复一遍？”
“明白，明白。”
“判官爷放心，我一回去，马上整顿帮务。”
“判官大人放心，我张瘸子本来就是个正直守法之人，最是看不惯有人坏了江湖规矩。”
李三七再次抬了抬手：
“希望尔等说到做到，还本座一个清净。
谁的手下有官司，明日午时之前，带人去捉捕司自首。
若是拿不准，找捕快万涛查卷宗，他说的话，便是本座的意思。
不要心存侥幸，勿谓言之不预，切莫悔之不及。”
说完，又是一阵阴风刮过，刮得众人禁不住眯起了眼。
等到各位大佬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供台上已经不见了人影。
庵堂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何员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期期艾艾地说道：
“走了？钱老大，你武功最好，可曾看清判官爷是如何离开的？”
“我就是个武夫境，那位很有可能是筑基，甚至金丹。我能看到个毛线？动静都听不到。
赶紧走吧，回家擦屁股去。
要不听话，这次是头发，下次估计就是脑袋了。”
“走，走，走，同去，同去。
先忍一忍吧，听那意思，这位爷在户阳也待不了多久。”
“是啊，先忍忍吧，忍过这阵子再说。钱财事小，性命为大啊。”
“他妈的，亏得老张我在庙外埋伏了一票兄弟，卵用没有。”
张瘸子这句话一说完，突然发现身边众人齐齐远离了他，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我他妈就是怕你们这群狗东西使坏，那些都是准备给判官爷卖命的，懂不懂？”
“呸～”
“呸～”+n
“不愧是混黑道的，脸皮够厚，脑筋转得也快。”
蜷缩在供台底下小小暗室里的新任捕快大人偷偷吐槽，心里却是暗暗希望这群人赶紧消失。
小爷们窝得难受，嘴里满是灰尘，又不敢吐出来，怕被人听见。
为了演好这场戏，李三七整整准备了两天。
先是教会妙手张猛如何在夫子庙布置机关。
原理么，参照前世的经典魔术，大变活人。
之后，又大半夜挨家挨户地去剃头。
当然不是他执刀，而是剑狱里唯剩的幽魂剑一。真真正正地鬼剃头。
李七爷研究了许久，发现这个幽魂剑一没有夺人身体的能力。
但可以在自己指挥下，携带不重的物体，无声响，无影像，无法力波动的穿墙入室。
最牛的是它还能在一定范围内共享视觉，实在是偷窥闺阁女子入浴的不二之选。
啊～呸~说错了，是侦察探测的顶尖手段。
夫子庙内蜡烛暗了又亮就是依靠幽魂剑一制造氛围，吸引注意力，让李三七可以从容发动机关，继而装逼。
至于为何让地下大佬们去找万家老大万涛查阅卷宗，给他一份香火情？
那实属无奈之举。
少年估计自己在户阳待不了多久，他没忘了在幻境中，对前世妻儿的许诺。
如果离开，张猛和章远他准备带在身边。
杜铁柱估计是赵实秀的眼线，信不过。
那顺水人情也就只能送给万涛那个小机灵鬼了。
……
接下来的几日，户阳捉捕司的门槛差点被人踏平，全是来寻找新晋捕快万涛自首的犯事之人。
别说什么范氏绸缎庄失窃案，就连东大街赌坊杀人案也顺手给破了，陈年旧案一扫而空。
甚至有些偷鸡摸狗的小贼，没有原告，也都争先恐后地自投罗网。
以至于县衙大牢实在人满为患，新任牢头苦不堪言。一通抱怨之下，捉捕司对小偷小摸也懒得立案了。
结果他们不追究，犯人们反而睡在了院子当中，死活不肯走。
言说自己罪有应得，幡然醒悟，必须服刑，否则老大会打折他的腿等等。
言辞恳切的差点让闻者落泪。
齐铁惊讶的下巴掉在了地上，怎么都拾不起来。
连连感叹李三七的运气实在太好，随随便便捡到个宝。
法曹赵实秀、总管尹杰生也是目瞪口呆，一脸谄媚地看着万涛。那模样分明是看见了天人，就差点燃三炷香，把他供起来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啊，不掺一点点水分。
大智若愚的万黑狼和八面玲珑的万涛隐隐明白了什么，对着李三七好一通巴结，殷勤备至。
甚至趁着一个黑夜，爷俩儿拿着房契上了门。
这不算啥，还张罗着要给少年娶妻，顺便送仆送妾。
被小李捕头一顿臭骂加恐吓给赶了出去，耳根子总算落得清静。
捕快二队上了正轨之后，李三七又恢复了懒散。
庐陵侠少们早早就离去了，名妓宁怜儿倒是还在飘香院，可小李捕头对花酒实在兴趣缺缺。
上辈子各种夜场花样繁多，他早就玩腻了，还不如在家里自斟自酌来得快乐。
上班摸鱼，下班逗狗，没事儿去调戏调戏吕婉娘，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恣意。
美中不足的是法力没有增长，依然卡在服气境。
李三七多次试验之后，确定了自己体质没有改变，天地灵气只能填补法力亏空，却不能额外增加哪怕一丝。
要想境界提升，只能依靠杀妖。
可关键是户阳有补阙台镇守，附近哪里有那么多妖给他杀？
可遇而不可求。
不过，小李捕头的逍遥日子没过上几天。
户阳出了一件大事，他也不可避免地遇上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