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剃头
计较停当的新任捕头李三七第二天一早应完了卯，就开始着手组建自己的队伍。
第一站，骡马市。
李捕头要招募一个名叫张猛的妙手空空。
此人是个金盆洗手的小偷，精通化妆易容和小巧功夫，眼光也很是毒辣。
但凡有人引起他的注意，身上藏着什么东西，他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招募的过程很顺利。
且不说街坊邻居对李三七吓走黑狼帮感恩戴德，何况，捕快虽然危险，但也算是一个底层民众难得的好出身。
第二站，户阳县牢。
李捕头的目标是快腿章远。
这是个为人良善，吃苦耐劳的好少年，也有一身不错的武艺。
若不是子承父业，他定不会选择去当一个龌龊的狱吏。
招募的过程乏善可陈。
章远本来就对李三七又崇拜又亲近，听说能够脱离县牢，继续跟着他，立马蹦跳着跑去申领了离职文书。
第三站，城东，振威武馆。
李捕头还需要一个头脑活泛，常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人。
当李三七带着听蝉敲开武馆大门的时候，发现迎面的是个熟人，熟到前两天，曾经笔直地跪在他的面前。
没错，振威武馆就是黑狼帮的驻地。
懵逼小弟见到李三七的那一刻，直接愣住了：
“太，太祖宗？”
还没等小李捕头说话，他猛地回头，朝着武馆内扯着脖子大喊：
“老大，老大，不好了，你祖宗来啦。”
“你他妈的会不会说人话，我祖宗早死了八百年了，白天见鬼不成？”
小山样的万黑狼还以为有人踢馆，带着几个小弟，骂骂咧咧地从武馆内走了出来。
仰着下颌，抱着膀子，气势汹汹。
等到看清来人，他立马矮了一大截：
“爸爸，不是，七爷，您怎么来了？
怪不得早起，有只花喜鹊在枝头叫个不停，原来是您大驾光临。
快快请进，我这小小武馆今日可真是蓬荜生辉。”
说完，回身扇了懵逼小弟一巴掌：
“就他妈知道傻愣着，还不赶紧去准备茶水点心招待七爷？”
李三七被万黑狼殷勤地引入正堂，坐上主位。
他懒散地靠在紫檀木的椅子上，啜了一口茶，对着陪坐得万黑狼随口说道：
“万老大，今日小爷来此，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当不起，当不起，七爷叫我万黑子就好。有什么吩咐，您直说。”
“小爷我得罪了贵人，从今天开始，就不再掌管县狱了。”
“哦？怎会有此等事情？”
闻听的李三七卸任了牢头，万黑狼不由得精神一振，身躯挺直了许多，胆子也大到竟然敢端起茶碗来喝上一口。
“小爷被调到捉捕司，充任捕头一职。”
“噗~，咳，咳~”
万黑狼差点被茶水给呛到，腰板马上又塌了下去。
“七爷，您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小的有点受不了。”
以前吧，只要不被押进大牢，自己也犯不到这位爷手上。
现在好了，人家随便挖个坑，就够自己喝上一壶。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李三七懒得搭理他的惺惺作态，自顾自说道：
“小爷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办。”
“有事儿您说话，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一定给您处理得妥妥当当。”
万黑狼把胸脯拍得震山响。
“第一件，小爷手下人手不足，需要个聪明伶俐的跑腿，要能跟城里各个帮派搭上话。”
李三七边说着，边掏出一个空白告身摆在了桌子上。
打个巴掌，送个甜枣，驭下的不二法门。
万黑狼听到这句话，果然很是兴奋。连忙站起身来，又是打千儿，又是作揖，感激涕零。
他的帮派之所以做不大，就是因为官府之中没人照应。
要是能与李三七勾连上，那不啻于多了一个靠山。
“第二件，小爷要知道户阳城中各个帮派的势力分布，你给小爷详细讲讲。”
这个万帮主拿手，他唾液飞溅地给小李捕头讲了一大通，直讲到了午饭时分还意犹未尽。
李三七来到户阳半年多的时间，很少在街面上厮混，还真是不知道小城人口不多，却也龙蛇混杂。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城内大大小小的地下势力足有十几个，最大的有仨：
一个是丐帮户阳分舵。
帮众大几千，分布在小城的条条街巷。
舵主很神秘，万黑狼完全不清楚是谁，但小李捕头恰恰知道。以前追查冤案的时候，侧面打过交道。
一个是九虎帮，帮主叫钱江胜，幕后则是大姓赵家。
九虎帮占据住城南以及城西的商业繁华之地，同时几乎垄断了小城所有的赌馆私娼，抽水放贷，势力庞大。
最后一个，出乎了李三七的预料——粪帮。
一群表面上走街串巷，收拾夜香的穷苦汉子，却是城内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黑恶势力。
好在粪帮老大龙阿狗为人还算正派，从不主动惹事。
但要是谁敢招惹他们，那日子就真的别想好好过了。
整个院子终日臭不可闻且不去说，家眷更是别想出门，左邻右舍也会跟着倒霉遭殃好一阵子。
……
七月二十三，天光刚刚擦亮。
“啊~~~~”
城西一处豪宅之内，外人眼中乐善好施的何员外被小妾一声惨叫，从美梦中惊醒了过来。
“一大清早，叫什么叫？找打？”
富态的何员外一肚子起床气，猛地坐起身，抡圆了胳膊，就想狠抽小妾一巴掌。
“鬼啊，有鬼，你的头发。”
小妾半拥着锦衾，俏脸惊恐，玉臂裸露，指着何员外的额头，哆哆嗦嗦地，大叫不止。
何员外不明所以，跳下床，三两步迈到梳妆台前。
拿起菱花镜一照，也不由得脸色煞白，瘫在了椅子之上。
他脑袋上秃了圆圆的一大块，头发不知被谁给剃了下去。
“鬼剃头？我这是惹了哪路神仙？”
何员外身为秦国丐帮户阳分舵舵主，武功不弱，家里更是豢养着一众好手。
平常人别说他的卧室，院子都靠不进来。
何况还能在不知不觉下，剃去他的顶发？
“老，老爷，那里有一张素笺。”
何员外顺着小妾手指的方向，发现有张两指宽，半掌长的丝帛，被一枚铜钱压在床头案几之上。连忙取来仔细观看：
“今夜子时一刻，城东夫子庙，见信须至。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字体是潇洒的瘦金，落款是吓人的“判官”。
看得何员外心底直打颤，他静坐了半晌，才想起朝着屋外大喊自己的管家：
“何老二，何老二，死哪儿去了？赶紧给我滚进来。”
“老爷，小的在，您有什么吩咐？咦~您的头发？”
“少废话，赶紧给我查。
查查舵里最近都有哪些兔崽子作奸犯科，无论事情大小，查到了通通把人给我抓起来。”
“老爷，大事小事都算？那人数可能有点多，搞不好，帮里会人心惶惶。”
“无论多少，全抓，听懂没有？人心惶惶怕什么？有老爷的命重要吗？”
“明白，明白，小的这就去办。”
“等会儿，滚回来。”
“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狗奴才，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还不去准备顶帽子，老爷我这个样子怎么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