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偶遇
楚楚刹那间暴起，提刀连斩三下，银光一次比一次更盛，第三刀时，她眼中爆出银芒，像是落在雪地里的星子。
一刀断舌，一刀卸腿，一刀开膛。
血污四溅。
她微低着眉眼拿着刀，刀上第一次斩下的血迹已涸，眼中银芒未逝，黑发被朔风吹得飞扬。
她看起来像路西法。堕落的大天使，羽翼深黑，眼神圣洁。
也像是上帝手里的光掉进了地狱里。静默慈悲，在血海里也明亮。
林然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眼睫深黑。
楚楚走回来，随手抓了把雪，擦拭刀上的血污。她低垂着眉眼，杀气弱下去，那样子就格外像楚辞。
林然正看着呢，忽然听她低低地说了句：“不对劲。”
声音还是冷凌凌的。
林然一怔，问：“什么不对劲？怎么不对劲了？”
“太强了。”
“太强了？什么太强了？”
“那只蟾蜍。”她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不该这么强的。”
强？哪里强了？林然没有实感。“你不是只用了……”忽然间，他顿悟了，一股寒流顺着脊背窜下，漆黑的眼底露出一点难以置信和慌张。
没错。楚楚只用了四刀。那是因为她很强，不仅仅是能力，警觉度、技巧、耐心，都是一流的。他也很强。他们两个极端的攻防手联合起来，能力是几何级叠加上去的。
如果刚刚楚楚是一个人，可能她已经受伤了。而她绝对是一个强大的a-list,在这片雪原上，论面对危机的能力，林然很难昧着良心说有人能比她更强。
在这样的极端环境里，受了伤……存活的概率是要大大降低的。
那些先天能力没有那样强大的人，能力并不偏向攻击的人很可能……会死。
他滞了滞，语气刻意轻松说：“学院应该会派人来救援和治疗的吧。怎么可能真的把我们这几百人投放在这里让我们自生自灭？”
少女缓缓眨了眨纤长的眼睫，问他：“来得及？”
那么大的雪原，来的及？
“也许有人会瞬移，空间控制，怎么都行。”
“怎么知道出事？”
“应该也有感应这种能力？”
楚楚看着他，缓慢地勾了一下嘴角。
林然给她看得心烦意乱，说：“你怎么想那么多？法制社会。怎么可能说死就死？死了这么多人学校不要开了？以前那么多届也没事啊。”
楚楚沉默一下，忽然问：“你的父母都是能力者？”
林然怔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起这个：“是。”
“你知道那些父母不是能力者的孩子，为了不引起恐慌，在能力外显的那一年，会有专门的机构人员前往给予补贴后带走和教养，与父母一年也不见得见上一面。”
“你想说什么？”
“制造意外迹象就好了。没有人会为这些人殚精竭虑挖掘下面的真相的。即使对于他们父母来说，这些孩子早就不在他们的生活轨迹里了。不会有人在乎的。”
林然皱起眉，嗤笑：“那像我这样父母都是能力者的呢？能眼看着孩子被害死？”
楚楚看着他，安静地笑，那笑容看得林然陡然烦躁。
她说：“先休息吧。明天我们接着走。”
她收刀回鞘，朝她的衣服走去。乌发成束，身姿窈窕，载了一肩的星光和月华，半边侧脸意外地皎洁柔和。
林然闭了闭眼，烦躁而郁郁地吐出一口气。
第二天他们又上路。
他们的行进路线并不是胡乱定的，在制式背包里的那张标准地图上，标记了一个黑漆漆城堡，却也没有具体标记，意味不明，但是看着就很反派很像游戏里的怪物巢。反正也没有具体的目标，于是他俩决定去看看。
楚楚还是玩得开心。倒是林然眼下青黑，神色烦躁，活像是刷了一夜网吧，第二天还得爬起来考试的不良少年。
一路上什么也没遇到，天地空茫，满目雪白。只有几个巨大的冰裂，害得林然险些栽进去，爬起来后，脸色更黑。
晚上的时候楚楚拿蜥蜴肉和蔬菜干煮了一锅汤，意外美味。
第三天的时候，遇上事儿了。
那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阳光的热度开始变得微弱，他们凭借速度躲过了一波看着就不像原生物种的赤蚁潮，开始打算扎营休息。
然后就听到“砰砰”的撞击声和鸟类巨大的啼鸣。
两人对望一眼循声而去。林然侧头看一眼她陡然锋利的眉眼，心头一跳，一跳之后又暗骂一声，转回头来。
离得近了，少女哭泣和尖叫的声音传过来，叫人心里一紧。
越过一个雪丘，眼前豁然开朗，就见一只火红的巨鸟不断俯冲而下，却频频被半空的一大块冰挡住，还有冰锥不断从地面升起，冲向巨鸟，准头却是不好，半天也只把那鸟打得羽翼凌乱。
冰块下的少女尖叫得有些凄惨，频频挥动双手，手上蓝光涌动如海潮，冰锥便是随着她的手势而动。
林然看了半晌那少女，确定她就受了点轻伤，头发燎焦了一缕。
……不是，至于么。但凡有点准头，这鸟也就只能做你晚上的加餐了啊。
身边的楚楚忍耐地吸了半口气，跳下滑雪板，拔出了刀向前走去。
他能理解她，真的。那感觉应该就像是看到孩子胡乱地挥动一把绝世好刀，和一个地痞流氓僵持不下。这种明珠暗投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呼吸不畅。
一刀之后，飞鸟落地，血洒如雨。
那少女呆住了，看着鸟落地的地方，片刻后，一声尖叫。
楚楚顺手一刀劈了还停留在半空的冰块壁障，碎冰四落里，不耐道：“别叫，已经死了。”
少女呆呆地转头，看过来。
从她看楚楚的眼神里，林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危桥效应”这四个字的力量。
他一阵牙疼。
不远处的雪堆忽然簌簌动了下，楚楚警觉转身，指尖扣紧刀柄。却见从里面爬出来一个人影。仔细一看，居然还是个小姑娘。
“依依！”她尖叫着扑了上去。
两个姑娘抱成一团，大难不死，呜呜地哭。
林然：“……”
够了啊，可以了啊，这都哭个啥啊。
楚楚也不耐烦看她们哭，提着刀在那剖成两半的鸟尸边转了两圈，抬眼看向林然，缓慢地眨了下眼睫，刚要张口。
“吃。”林然堵住她将出口的问话，心累而又自觉地说：“我来烤。”
实话实说，这只火鸟味道比蜥蜴好很多。
林然一边啃一边看着两个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内心居然毫无波动。他感觉自己也是堕落了，大约是被楚楚这个没有感情的女人带的。
想到楚楚，就向她瞟一眼，正好看着她也正看过来，手上拄着刀，是个看戏的姿势。但因为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又很像是准备砸场子。
“……”林然求生欲非常强地递给她一串火候正好的烤肉。
楚楚接过来，吃了。吃得还是很有点开心的。林然看见她唇角的弧度柔和了一点，眼睛也亮了那么一点。
居然有那么点像只接受投喂的小猫。
林然不自觉地勾了下嘴角，手指动了动，有点儿手痒，想摸。
两个小姑娘哭够了，过来给他们道谢。
楚楚这个人吧，也不能说冷漠，就是全身上下的气场都写着“把我当一块石头不然你就凉了。”，真正遇到事的时候又很可靠，那种天塌了老子都给你砍出一条路来的可靠。寻常小姑娘不敢接近。
那就只能林然来了。
许德拉显眼的妖怪太多，林然只对这两人有些眼熟。
问了一番，两个小姑娘一个叫柳依依一个叫唐青。柳依依眼下生了两条碧蓝色的水纹，眼瞳也是碧蓝色,看着有些空茫茫，人却甜美，能力是控水；唐青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只发尾泛绿，莹莹有光，在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里，看着叫人特别想吃绿叶菜……能力是治愈。
按说这俩人搭配也是挺合适的，这里冰天雪地，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满眼都是水，柳依依的能力几乎能够发挥到最大，更别提旁边还有个治疗师。能混到这地步也是蛮不容易的。
真是看多了楚楚这个级别的，再看其他的女孩子，简直……弱得不像个女人。
……他真是堕落了。整个世界观都被楚楚带歪了。
雪原危险，天知道实验部都放了些什么鬼东西在上面，许呈泽向来是个丧心病狂的主，不少许德拉的学生看生化危机的时候都潜意识脑补t病毒是许教授整出来的。但是他们也不能带着她俩走，装备不够，况且真要带去地图那个标点，感觉也太像送菜了。
于是四个人决定同行一段，直到遇到补给站，就把两个小姑娘留在那里，他们俩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