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日
他摸着火辣辣的喉咙，艰难开口：“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楚楚那个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笑出声来了。
林然：“……”哦豁我真了不起，冰山美人的快乐源泉。
可惜只维持了不到一秒，冰山美人的笑意回落，眼角眉梢的杀机又回来了，看起来有点像个因为杀人而愉快的变态。
林然真实疑惑：“为什么你老是看起来那么想杀人？”
楚楚看他一眼，眼神有点可怕，说：“走了。”伸手放起风筝。
林然的天赋让他完全可以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最不怕的就是冷血杀人狂这种东西。这使得他的反应往往有点反人类，人生最轻松的时刻大概就是被抢劫犯把刀架到脖子上的时候，不仅毫无畏惧甚至还有很多想笑。
于是林然笨拙地放起风筝，锲而不舍地跟在她后面：“为什么啊？难道附近有什么你想杀的东西么？”
如果我不想砍人，楚辞就得来砍，你开心吗？
少女头也没回，留给他一个冷酷的后脑勺，手里操作很熟练，把他落下了一截。
林然着急去追，没留意一个小雪丘，等到了近前，拐弯已来不及，“嘭”一声撞进了雪堆里，纷纷扬扬栽了一头的雪。
楚楚回头，那个表情看起来又想要笑出声来。
冰天雪地，旷廖无人，放着风筝滑雪的少男少女。此时此刻，好像什么都不重要，都不值得烦忧。
那一个瞬间，她看起来那么像楚辞。
林然心头跳了一下。
那天他们的放风筝之旅终止于一只大蜥蜴。
冰雪遍地，朔风如刀，这地儿的蜥蜴一看就是实验室出品。
哦，别误会，没出什么意外。这一人多长的大蜥蜴只是埋伏在雪地里，倒霉地撞上了他们的行进路线，并且在暴起伤人，想补充点蛋白质的那一瞬间，就被楚楚抽刀斩成了三段，连断尾求生这个终极技能都用不着发挥了。
然后这个漂亮的少女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向林然，问：“吃么？”
林然：“？？？”
可以。吃人者人恒吃之，你很可以。
然后林然又经历了他这辈子也没想过会经历的场景：蹲在冰天雪地里，烟熏火燎地烤蜥蜴肉，旁边还有个面无表情的漂亮小姐姐手起刀落地砍着一大块血糊糊结着冰渣的生肉。
——楚楚这个美貌的冰山神经病，居然给蜥蜴剥皮都做得十分手熟，他真是长见识了。
……
感谢许德拉，真的为他刷新了不少的三观。
楚楚在吃烤肉的时候喜欢喝酒，喝她酒壶里的伏特加。
林然默默吃肉，等着她喝醉，套话。
可是姑娘的眼睛越喝越明亮，没有半分醉意，反而像是酒水洗过的刀锋。
林然只好凑活发问：“你的能力是和楚辞一样的么？”
楚楚看他一眼，唇边掠过一丝笑影：“我是姐姐啊。”
咋？姐姐咋了？您这意思是姐姐比妹妹强？
林然被她一噎，忍不住刺她：“我觉得你妹妹比你强。”
少女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眼珠子黑嗔嗔的，没什么表示。
林然摸摸下巴，换话题：“如果我要追你妹，需要给你打申请么？”
楚楚嗤笑：“追到了再说吧。”
林然“啧”一声：“追你妹的人是不是很多啊？”
楚楚又拿她黑嗔嗔的眼珠子看他。
林然给她看得头疼，自己接：“嗨我知道了，一定很多的。她这么乖乖的，可爱得很，多少男孩子喜欢这一款啊。”
楚楚拿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他，混杂着高兴、自豪、嫌弃和一点点……羞涩？？
林然觉得一定是自己瞎了。烤火久了，难免眼干涩。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小白兔就够难搞了，要搞这种大杀器，他宁可自挂东南枝。
咬了一口烤蜥蜴，林然决定继续之前的话题：“那追你的人是不是很多啊？毕竟你这么漂亮，从小到大一定收了不少情书吧？”
楚楚冲他笑，笑得暧昧与杀机并现。
电光火石间，大约是爆棚的求生欲推动着他灵光乍现，他的脑回路居然神奇地和楚楚接轨了。他脱口而出：“我没有！！我没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有脚踏两只船！没有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你不要给我乱说！”
楚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三秒，忽然笑得弯下腰去。
林然：“……？？？”妈的，诈我。
他恶向胆边生，抄起一捧雪，正要往楚楚头上扔，她却忽然直起腰来。
还是在笑。笑容里是像风沙一样的自嘲，挂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好苦。
她想，对不起。我真是不配。
林然丢下雪团子，讪讪地搓了搓手指，装作在专心吃晚饭。
像她这样的人，应该是很有故事的。没有哪家娇养的女孩子会带着刀满身杀气地到冰川上来受苦，也没有哪家娇养的女孩子会那么熟练地分拣求生用品，摸索暗门，更没有哪家娇养的女孩子能够在遇袭的第一瞬间，就把对手砍了三段，刀刀在要害。
她生长在哪里呢？明亮的校园，成堆的课业，无忧的嬉戏，少男少女间隐秘微甜的小心思，都和她没有关系吧？
林然不敢问。
他不往人伤口上捅刀子的。
楚楚却突然站了起来。林然的视线下意识跟着她。就见她手指在前襟一划，宽大的羽绒服拉链开了，她给甩到一边，穿着贴身的一身黑色，手里握着刀，脸上的杀气映着火光，那张脸，简直美得似妖似邪。
林然差点以为她想当场砍了他，毁尸灭迹。
远处风雪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晃动。火光映在雪上，照得他眼晕。他眯起眼睛，身上的黄色光点如云如雾地散开，映他眉眼鲜妍。
楚楚站在那里。她自己就像一柄刀，漆黑笔直，从黑暗里来，到黑暗里去，满身都写着凛冽。
林然伸手，光点顺着他指尖，如一条光河般氤氲而去，缠绕在少女身上。
楚楚看过来，刀锋般的神色里杂了一点惊讶，让她看起来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可爱，林然笑，明明朗朗唇红齿白地：“不要离我太远，我只能维持个十几米远。”
少女的眼眸轻轻动了一下。
脚下好像忽然震了一下，稍远处的阴影在这时急剧变大。看起来很像一个小土丘。
又震一下，更近了。
楚楚猛然挥刀，一线银光微闪，几乎是同时，林然感觉自己的“盾”被触了一下，少女面前的雪地里洒下一捧暗红的血。
林然终于看清了那玩意儿，震惊而无奈地捂了一把脸。
实验部……怎么对冷血动物这么感兴趣呢？大家对恒温动物有点爱不好么？
那是一只巨大的蟾蜍，土黄色，浑身的疙瘩上覆盖了一层薄冰，微微张着黏糊糊的嘴……长相极其反人类，简直是在无情地践踏人类的每一处审美点。
林然简直不敢想象实验部这帮丧心病狂的家伙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这玩意儿培育出来，还投喂到这么大的。要么是审美歪到了一定地步，要么内心一定抱着我不好大家也别想好来啊一起恶心啊的报社念头。
怪不得许教授的助理这么难找。
它的舌头速度太快了，楚楚刚迅若闪电的一刀，也只将将砍断了半截。现在这个丑陋的东西不敢靠近也不甘远离，只用那双巨大的橙黄色眼睛瞪着他们。
少女提刀斜指，刀尖上暗红的血滴滴下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她站得很稳，提刀的手连一丝颤抖也无，像是一座安静的雕塑。
林然看这一人一蟾蜍对峙看了会儿，支颌有些无聊。放了那些光点之后他就觉得任务完成，反正一来没什么东西能够伤到他们俩，他觉得队友义务尽到，二来对比投放在这片学院上的各种怪物，他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尤其是他旁边这个拿刀的人形兵器。
于是他坐下开始烤他的蜥蜴肉。
但他忘了一件事。青蛙蟾蜍这种东西，动态视觉是很发达的，而静态视觉近乎没有。
巧了，这玩意儿虽然长这么大，也似乎摆脱了恒温动物的桎梏，在西伯利亚的雪地里活蹦乱跳的，看起来生吞俩大活人也毫无压力，本质上却还是蟾蜍本蜍。
于是乱晃着烤东西的林然惨遭袭击。
他没事儿。他就是损失了一块火候正好的烤肉。
这蠢东西试图拿舌头卷他来着，一卷，在他光雾上一滑，带走了他手里的烤肉。
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