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见钟情
林然叹气,顺了顺一怀的课本,抬头道:“我当然没事,能跟你住一个宿舍,你觉得我有那么容易有事么?就是再不快走的话就要迟到了,到时候我们俩都得有事啊。”
铁塔抓抓头发,声音如滚滚闷雷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那我们到底该怎么走啊?”
林然掏了掏被震得发痒的耳朵,脖子后仰得快要断掉,一时间无语凝噎:那老子也真不知道啊。
许德拉这个鬼地方,坐标荒凉,在外的书面称号是x省大,在内却各种群魔乱舞,仿佛一个人前人模人样西装笔挺的办公室精英,回去扭脸就是什么cos服都毫不羞耻地往身上套,还很乐意对镜描妆,可惜手艺贼差。这是来自他母亲大人精准犀利的吐槽——他的娘亲说话一向很有道理,名不虚传的有道理。想当年第一次听说这话,他还天真地困惑不解了一会儿,然后问:“那你们为什么还想要我上这个学校呀?”他娘眯起眼睛慈祥地向着他笑,笑啊笑,终于笑得他乖乖地闭了嘴噤了声。而今他抽了条长了个智商幸好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自然不会对此再有什么愚蠢的疑问,然而想起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气——所以是怎么样的领导怎么样的想法才会毅然决然的用希腊神话里的各个地名来命名学校教学楼、操场的呢?生怕学生第一天到学校不会迟到么?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却还是打了上课铃,林然抱着书狼狈地奔窜到教室门口,赶紧顺了两口气,尽量镇定自若地往里边儿走。一进门,半个教室的人都抬头看他,银白色长发的年轻男教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低头翻教案。他松了口气,赶紧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放包的时候恰好一瞥看见身后是个瘦弱的白衣女孩子,微微低着头,只看见发顶一抹栗色。
“各位同学们好。”低沉而微带磁性的声音从房间的四面八方萦绕而起,林然错愕抬头,看见讲台上的人根本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笑着环视四周,看周围张张惊愕的脸,而后猝不及防地,声音又起,不疾不徐,淡然得几乎有种竹林隐士的风范,“欢迎,非常欢迎同学们能够来上我开的这一门‘血统与能力论’。几乎所有生来具有能力的人都对他们能力的来源产生过怀疑和好奇,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不例外。当然,我想这是肯定的,不然大家何苦浪费今天这么好的太阳坐在这里呢?我想总不是我魅力太大了吧?”
教室里响起零零散散的几声笑,大多数人仍在难以置信地寻找四面声音的来源,试图找到些喇叭音响以佐证自己的判断。林然仍然微微睁大着眼睛,然而心里却渐渐有了定论——是他的能力吧?是什么呢?单单扩散声音也太鸡肋了,够资格成为许德拉的教授么?
“事实上,当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对此产生了兴趣,近几年来投入了极大的时间和精力,想要找到血统源流中我们能力可能会有的遗传和蜕变。”年轻的教授微笑起来,“然而可惜的是,在这里,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大家,迄今为止,我与许多其他致力于研究血统论的学者一样,始终没能找出任何一条绝对成立的铁律。但是好消息是,如果你有好好听这门课,并且大部分情况下运气不错的话,你的判断基本是不会出错的。”
“相信我。”教授的声调微微提高,细长眼尾挑起的笑意里带一丝黠意,“选了这门课,你们在期末的考核中,不会后悔的。”
“哦对了,忘了说了,我姓宋。”他轻快地转身,写下一个占据半个黑板的巨大“宋”字,“那么,还请大家拿出书吧,我们先来看第一章……”
林然挑起半边眉毛,饶有兴致,听说许德拉的期末考核一向非常有意思,合格率不低,拿高分却是很难。然而无论他怎样追问,他爸妈都不肯进一步透露考核的具体情况,反而齐齐露出神秘而欠揍的笑容——那一瞬间他深深明白了这两个神经病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同时也对自己的来源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莫非老子的性格里还深藏了神经质的部分?
翻出书,随便瞄了几眼,正自挑眉,忽然听到身后“啪”的一声轻响,一支细长淡绿的笔滚落到脚边。林然俯身捡起,四顾了两眼,转身将笔放回身后那个白衣服的女孩桌上,女孩细长的眼睫颤了颤,一泓泉水般的眼睛受惊似的抬起来看他一眼,随后又垂下去,淡樱色的唇牵起一点怯怯的笑,声若蚊蚋:“谢谢。”
那个瞬间他的心微微颤了一下,亦是低声:“不客气。”
人可以一见钟情两次吗?
林然一直以为这种荒谬命题永远不会出现他的思考范畴里——一见钟情??你钟情的是什么?就那张脸?你就觉得下半辈子就是她了?这么能决策华尔街换你来好不好?短短几分钟你能看出点什么来,哪怕你有点特别能力也不要觉得自己就是上帝好吧?
——相信这种东西的人都是脑子有坑。
曾经林然是这么笃定地下结论的。
如今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确实觉得自己脑子或者真有不少坑——还是陨石坑。
一节课听得心不在焉,好在是林然从小不说是过目不忘,好歹智商还在基准线往上不少,大概是大部分人都得踮起脚够够的那种程度,被眼尾细长总是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笑意的教师喊起来之后,回答得居然也条理清晰。
宋镜瞥他一眼,眼尾勾起的笑意居然更盛了一丝,只是意味不明,淡淡道:“坐吧。”
“……”行吧,林然决定从这一刻开始讨厌这种装神弄鬼的神棍隐士风。
他坐下的时候,感觉身后一道清澈的目光看过来,正落在他微偏的左侧脸上,那半边脸错觉似的簌簌地轻痒,他忍着不去回头,但那白至透明的脸色却渐渐染上一丝微薄的红。那道目光似乎突然察觉到些什么,倏然低下去。
林然心里微微一晃,不知是惋惜还是松了口气,窗外却忽然传来一阵人声喧嚣,伴随着仿佛是巨大的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扑啦啦地作响。林然眨了眨眼,和半个教室的人一起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阳光似乎晃了晃,又晃了晃,倏然间,整个光线都迅速低暗,“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红色影子撞断窗棂穿窗而入,整块玻璃訇然而碎,“哗啦啦”地散下来,窗边的人四散尖叫,音量大得林然忍不住捂了捂耳朵。
然后他看清了——那是一只足有一人多长的巨大鸟类,火焰般的羽毛,火焰般的眸子和喙,强壮的指爪是鹰类的样子。
卧槽!林然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是地球能有的东西!?
他撑着下颌极感兴趣地打量着那只巨大的禽类,觉得事情至此算是越来越魔幻了,非常有许德拉的风格。
那巨鸟撞破窗户,先是被震得向下一沉,而后昂头用力振翅,那一瞬间的它看起来像是一支将要出弦的箭抑或是一只浴火的凰,凛冽而凶狠。
林然的手指下意识地弹动了一下,点点微黄的光泽自他袖中领口飘零而出,映得他脸色愈发白至透明,神色却温和而朗朗。
一声低至不可闻的轻笑。林然转头。
讲台边银白长发眉眼狭长的老师似笑似嗔,伸手拈过教鞭,十指修长骨节漂亮,甩手的动作干脆利落,弧线完美。
教鞭扔出去时在空中是一个细长的影子,却在空中膨胀变形,长出丰满羽翼锋利指爪,等到了那红色巨鸟前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只修长的鹤,羽翼洁白,头顶一点嫣红——是那种林然只在松鹤延年图这种东西里见过的仙鹤。
林然睁大了眼,微微前倾,是一个好奇而专注的姿态。
——我x!?这事情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念头只是一闪,那鹤飞扑而去,漆黑的眸子映一点明光,修长指爪在那鸟火焰般的脖颈上狠狠一抓,刹那羽毛四散。
红色的鸟拼死挣扎,巨大的翅翼拍打间掀飞桌椅和书本,惊得人群四散奔逃——一本厚脊的书飞向林然,他眼睛都没眨一下,专注地看那两只禽类——或者鬼知道什么东西的殊死搏斗,却有人在身后重重拉了下他的肩膀——一拉,未动,风或者水那样的东西在白皙的指间一滑而过,那人惶急地叫起来,声线却仍是柔软怯怯:“小心!”
林然心里一震,偏头一刻去看她,那本书便重重砸在他太阳穴,掉落地上的时候“砰”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