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骨骼挨着骨骼，隋意年一直恍恍惚惚的，现在一下有了实感，他能感受到从廉长衍身上传来的温度，隋意年直起腰，向廉清涵笑笑说没事。
扭头的刹那余光瞥到廉长衍视线向他这边转，他忙做贼心虚地收回了腿，手心出汗，耳朵也开始发热，看一眼廉长衍，碰到那自上而下的眼神，他又赶忙低下了头，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掌心。
廉长衍静默地看着隋意年，对一旁继续高高兴兴讲话的廉清涵说：“清涵，你先下去。”
隋意年有点坐立难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廉长衍面对面坐着了，廉长衍喜欢焚香，尤其喜欢沉香，同属一个空间，包裹着的是他熟悉的青草香气，让他有点紧张，这还是他们离婚后第一次见面。
“你几点的飞机，去哪里啊？”太沉默了，隋意年想打破凝滞的气氛。
“十一点，去南方。”
“哦，”隋意年抬头不敢和廉长衍漆黑的眸子长时间对视，他低下头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廉长衍的声音低沉浑厚，语调没有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隋意年问什么他答什么，目不转睛地看着隋意年不断地用大拇指揉搓着手掌心，那一片皮肤很快就被搓红了。
“你手机打不通。”廉长衍说。
“啊，”隋意年总算放过了那一小片皮肤，从兜里拿出手机说：“那个手机我不小心弄丢了，维运给我买了一个新的。”说到于维运，隋意年笑着说：“太巧了，我租房的时候刚好碰到他，他一点也没变，就是个子变高了，你还记得吗，上学的时候我们一块吃饭，你不让他跟着，他就生气了”
隋意年一下话变多，廉长衍伸手接过来手机，静静地听他说。
隋意年有点受宠若惊，这还是他们很长时间为数不多的一次没有紧急电话没有不耐烦的一次谈话。
他安静地看着廉长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的手机上按来按去，就这么看着他都觉得心里满满地开心。
“钱和房子为什么不要。”廉长衍把手机递给他，看着隋意年的眼睛说：“我的东西脏吗。”
“不是”隋意年刚有点放松，下一秒就被廉长衍咄咄逼人的视线和陈述的言语吓得又开始紧张。
“不是”隋意年想解释，张张嘴就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廉长衍不说话，安静地看着隋意年。
隋意年皱着眉又开始无意识地搓手心，被廉长衍淡漠的视线压得脑袋越来越低。
“因为要了路闻秋的，就不能要我的，是吗。”廉长衍说的很慢，语气平静，可落在隋意年耳朵里却有些刺耳，心也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刺刺地疼。
“不是！”隋意年抬头，语气比刚刚重，也不像刚刚那么犹豫，可他对上廉长衍平静地视线，又马上低下头，嘴唇颤抖着又呢喃说了一遍，“不是”
隋意年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离婚后他什么都不会要，可廉长衍还是给了他钱和房子，他不会要的，要了算是什么，交易吗？
裔星渊中途休息坐到隋意年旁边，瞅了瞅他脚边堆积成山的奶茶和零食，挑眉说：“你现在是大爷了啊，比我还神气。”
自从廉长衍来过再加上廉清涵高调宣传隋意年是廉长衍的弟弟之后，连导演见了他都是乐呵呵的。
“怎么办啊。”隋意年没理会裔星渊的调侃，有点犯愁地求助裔星渊。
“送回去啊。”裔星渊说。
“我不知道是谁送的。”隋意年去上洗手间回来这些东西就有了。
“简单，”裔星渊搭上他的肩膀，小声说：“平日里谁对你有没有吆五喝六的，对你态度不好的，你送回去就成。”
“啊？”隋意年扭头看着裔星渊，反应过来，场务之前让他搬过几次饮料，趁裔星渊不在的时候，大概是想讨好副导。
“你怎么回事？”裔星渊等着听隋意年说下文，等了半天发现隋意年啊完之后就在发呆了，他不满意地撞撞隋意年的肩膀，“你这两天怎么老是发呆啊？”
“没事。”隋意年小声说。
裔星渊一看就有事，但隋意年不说他也不问，就像隋意年从来都没有问过他的事情一样。
“廉长衍真是你哥啊？”裔星渊狐疑地问。
隋意年没有回答，裔星渊不满意地又撞他的肩膀，催促道：“是不是啊？”
“我不知道算不算”裔星渊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我是孤儿，小时候被别人捡回去才认识的”
裔星渊愣住了，隋意年看上去像是没吃过苦的娇弱小少爷，他让他照顾一是因为担心隋意年乱说，二是因为隋意年看上去特别好骗，他怕一不留意，隋意年成了失足少年，爆出大料，他这个老板不好混，怎么也没想到隋意年还有这么凄惨的童年。
“大概算是吧。”隋意年叹了一口气最后总结道。
小时候上学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被捡来的，就总是抱团欺负他，他有时候也会欺负回去，但还是被打回来，廉长衍见了他脸上的伤，不会说什么，但第二天，那个让他受伤的孩子就会比他有更重的伤，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大家也就都对他避而远之，但也有小的朋友过来和他玩，说：“好羡慕你有那么厉害的哥哥”
“那你知不知道”裔星渊说一半嘴巴闭上了。
“什么？”隋意年扭头困惑地看他。
“没事。”裔星渊有些烦躁地站起来，“我去拍戏了。”
隋意年晚上回到酒店接到了于维运的电话，刚来的前几天于维运几乎一天一个电话，后面发现隋意年适应了之后就很少打了，因为工作太忙，两人时间作息也都不一样，多数都是在微信上发。
“你没事吧？”隋意年听着于维运疲惫的声音有些担心，“你们老板说了什么时候发你工资吗？”
因为蒋弘钊的事，于维运差点被公司开了，这样的丑事抹黑了公司的形象，知道的以为是蒋弘钊不服管自己跑出去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司让他这么做。
其实这样的事每个公司多少都会有，不管是自己愿意还是老板安排，但没爆出来就是没有，可一旦爆出来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于维运直接被老板停职了，美名其曰是调查，于维运已经知足了，如果不是殷慧洛帮他求情，他现在已经是失业人士了。
这件事他没告诉隋意年，怕隋意年多想，谎称被老板扣了几个月工资。
“过两个月吧，没事，你怎么样？”于维运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玩着抱枕。“还有多久拍完啊？”
“我挺好的，我听裔星渊说可能还要一两个月。”
两个人唠着家常，要挂断的时候于维运突然说：“对了，忘了和你说，那天在莉菏酒店我看到廉长衍了，就我和殷慧洛看监控出来，他正好出去。”
于维运前段时间一直在琢磨蒋弘钊的事，他自始至终都没找到人，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看到新闻人也是懵的，这些天竟琢磨这事了，也是前两天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去网上查到廉长衍的照片这才对号入座。
“你说是不是他救了你啊，上学的时候不都是他帮你打架吗，每次你被人欺负的时候，他都会出面给你解决，虽然我那时候挺烦他的，但他对你真的挺好的。”
隋意年脑子嗡嗡响，犹疑着说：“应该不是吧可能是巧了，他应该是有什么事”
“是吧。”于维运说完也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先不说隋意年和廉长衍现在已经不联系了，就是联系他又怎么会知道隋意年出事了呢。
“好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休息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于维说：“我还有工作上的事，先挂了。”
隋意年也让他注意休息，挂断电话后坐在床上却很久都没动。
他想起来廉长衍那晚离开时的背影，想起来廉长衍背对着他说话时沉重的气息，像灼烧的炭火烧到了他心里。
——隋意年，你对得起我吗。
这句话像是烙铁一样烙在了他心口，想起来就会带着灼热的痛。
廉长衍很少和他这么说话，他大多都是冷冰冰的，一个人，禁止人靠近，也包括他，他尝试很多次想要回到以前，但廉长衍从来不给他机会。
时间的缺口让人变得陌生，廉长衍出国读书之后他们联系就更少了，他已经分不清楚廉长衍是在哪个节点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隋意年翻出通讯录，通讯录里是那天廉长衍自己存的手机号码。
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犹豫挣扎着脑子一热按了拨通键，什么都好，他想听廉长衍的声音。
电话刚响了一声，隋意年就后悔了，急忙又把电话挂了。
他愁眉苦脸，通了之后说什么，说想你了，会被挂掉吧，说打错了，太拙劣了。
隋意年急的抓心挠肝，忽然脑子一亮，可以问廉长衍那天在酒店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这么一想，隋意年心就安定了些，深呼一口气，又把电话拨了过去。
等待接通的时间有点长，隋意年有点兴奋激动的心情随着无人接听沉到谷底。
期待太大，隋意年有点落差，他仰倒在床上，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再打一个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他坐起来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眼睛跟着亮了。
“喂。”
“小少爷有什么事吗？”
是韩斯德，隋意年的眼神又变得黯然，他拿过枕头拍了两下。
“没什么事，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忙吗？”隋意年说。
隋意年打电话的时候韩斯德在开车，他听着电话铃声一直响，却没人接，他透过后视镜看向仰靠在后座上的廉长衍，可以看清廉长衍整个脖颈都红得厉害，手臂压在眼睛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因为电话响了两遍，虽然第一遍很快挂了，但韩斯德出于慎重还是在路边停车，拉开后车门从廉长衍西装上衣内部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因为这部手机是廉长衍私人的，基本上联系的人都是比较重要的人。
韩斯德低头看了看车里还是没反应的廉长衍，沉默了一会儿对着电话说：“小少爷，你现在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