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网友癸
杨凛闭了闭眼，有些难堪地僵在原地。
突然翻腾起的情绪无法平息下去，他不得不让自己紧咬着牙关，脖子上都隐隐爆出青筋。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在他一点都不想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应该毫不犹豫的再次拒绝，话却突然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有一种感觉，这会是苟漓对他的最后一次“任性”。
细算起来，这只是她的第五次表白而已，他还会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第五次表白……
杨凛突然被惊醒。
居然已经第五次了……
他曾经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
苟漓的第一次表白来得突然又毫无诚意。
她当时在吃一个冰淇淋，捏着撕下来的包装纸找不到垃圾桶。他习惯性的随手接过，替她拿着，她就笑着随口提起，问他要不要和她在一起。他毫不在意，当成了一个玩笑，说她脑子不清醒，告诉她他才不会当她的垃圾桶。
直到苟漓第二次提及，他才发现她似乎是认真的，但他还是认真的拒绝了她。
他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他曾经怀疑过她对自己的感情，青梅竹马的感情总是容易带上些欺骗性，让她把占有欲错误的当成爱情。
她认真的提过很多次想在一起，他也认真地拒绝了很多次。
但她总是过分固执，又太过没心没肺，拿出一幅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她只会表白六次，请他好好珍惜。
他当时故意逗她，说她脸皮厚，足足有六次那么多，居然好意思说“只”。
他居然已经用去了五次机会。
真的还会有第六次吗？
杨凛感到些无所适从，伸手抹了把脸。
他有预感，不会有第六次了。
空气渐渐凝结。
“有那么难回答吗？”苟漓让自己的声音轻快起来，说：“我有些后悔当初告诉你我会表白六次了，是不是这个诺言让你觉得可以对我肆无忌惮起来，反正有六次机会呢。”
“不是的……”他有些心虚。
“杨凛！”朱格的声音里夹杂了些慌张，朝着这边喊了一声。
苟漓循声看过去。
大概他们说话的时间太久，她从车内探出头看了过来，她的脸色不太好，有一种脆弱的苍白。
她看着杨凛的眼睛，他们无声的对峙起来，像是拥有着某些默契。
苟漓让自己尽量的满不在乎起来，她的声音带上了些不耐烦，说：“杨凛，你不要太贪心。”
杨凛终于回神，他苦笑一声，说：“颜颜，我……”
他的话被朱格的又一声“杨凛”给打断。
他又偏头看了过去，低声说:“对不起……”
“好了我知道了。”苟漓目光微垂，冷淡又疏远，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第五次了。”
一股苦涩哽在喉间，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杨凛。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即坚定，又懦弱。
她说：“我现在有点不喜欢你了，我好讨厌‘对不起’。”
一时又是长久的安静。
好讨厌“对不起”……他仿佛只会说“对不起”。
吹来的风夹杂着些许凉意，苟漓打了个冷颤。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无声的叹气。
没意思。
一件衣服披到了她的身上，夹杂着熟悉的味道，牛自迩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很冷吧，臭美的代价。”
他的声音突然闯入，打破了有些窒息的安静。
她被他的衣服包裹住，格挡了吹来的冷风，身体感受到了残留在他衣服上的温度，鼻尖闻到了股清淡的香味。
为什么一个男人的衣服上会残留着股有些暖融融的椰奶香。
苟漓吸吸鼻子，恶狠狠地回头瞪他，哑着声音说：“你懂什么美丽冻人！”
他愣了愣，打量她的神色，继而有些无辜地摊手，指着她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说：“现在懂了。”
朱格又唤了声杨凛，伸出包扎过的腿就要下车。
杨凛对她的照顾已经变成了本能，他匆忙叮嘱她：“你不要乱动。”
她却还是不管不顾的下了车，就要走过来。
苟漓冲着朱格挑衅的笑，话却是冲着杨凛去，她说：“杨凛白痴，你一定会后悔的，你错过了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她又抬高了下巴，是：“你走吧，赶紧带着你的格格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她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两个人了。
“真的不走吗？”牛自迩微微低头，凑近了些问。
苟漓抱着手臂，斩钉截铁的说:“绝对不走。”
他耸耸肩，说：“好吧……没办法了。”
车辆扬长而去，苟漓的心情变得硬邦邦，闷着些压抑不住的疼，又生出了些释然。
她耷拉着脑袋发呆，想起牛自迩最后留给她的那个背影，低声喃喃：“小牛好酷哦……”
说完那句话后，他半倚在车门上，冲着她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毫不犹豫的钻进了车里。
苟漓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过了半响又说：“祝你心想事成。”
“我才没有你这种战友！”她笑一声，伸手掏出手机又看了眼微信，他刚刚发了条信息给她，说：“玩儿得开心。”
她垂眸笑看了片刻，把他的备注改成“网友乙”，想了想，又改成了“网友癸”。
总之，他失去了“网友甲”的位置。
小张凑过来卖好，说：“姐，你看，还是我靠谱吧。我就说，我们之间的金钱关系才是最稳定牢靠的，我永远不会丢下您。”
她收好手机，看向笑嘻嘻的小张，冷酷的说：“小张，现在你就是我的网友乙了。”
排位比某些人要靠前很多！
她说:“限定一周的时间。”
“我没有你这样的网友！”苟漓气鼓鼓的说：“我现在好想给你差评啊。”
小张弱弱地提醒她：“姐，给不了差评，你没在系统里下单，我这是私活……”
苟漓：……
第三方平台非常有它存在的意义。
一整个早上，网友小张都在折腾他的“上帝”。他一会儿说自己饿了要吃饭，一会儿说自己拉肚子要去上厕所，要不然就把车开出龟速……车开了两个多小时，都没能开出这个半小时就能跑遍一圈的小县城。
苟漓拿起电话，告诉他：“我看还是得请你们公司帮我换个人过来。”
“别啊，姐！”小张讨好的笑着，说：“我现在好了！马上就能加足马力。”
车终于上路，在十几分钟后安全开上了高速。
苟漓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风景，突然觉得很累。
她把自己缩进座椅里，浑身散发着颓败气息。
小张说：“姐，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到地方了我叫你。”
苟漓应一声，慢慢闭上了眼。
“姐！到了！”
有人用力推了推她。
“姐，醒醒！”
苟漓被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垂着眼皮发了一会儿呆。
终于有了点精神，她掀起眼皮打量周边的环境。
周边人声嘈杂，居然到了机场。
她皱眉看向小张，问：“为什么来这里？”
小张讪笑一声，说：“哥让我带你来接他。”
苟漓更加疑惑，问他：“哪个哥？”
他摸摸鼻子，指了指她这边的车窗。
有人适时敲响车窗玻璃。
苟漓放下车窗，看到了牛自迩。
“hello，小狗。”他弯腰凑近车窗，朝着她笑，说：“飞机被我放跑了，只能委屈你再陪我几天了。”
苟漓静静的看了他片刻，突然尖叫了一声。
她伸手掐他的脸，说:“啊啊啊，不可以喊我小狗！！！”
小张又被丢在了机场，他坐在自己的车里，看着从天边掠过的飞机，怀疑了几秒钟的人生。
那位男菩萨接替了他的位置，接收了他的工作，开着他在机场附近租的车，带着女菩萨扬长而去。
他们忘记了要回他收到的定金。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小张摸摸自己的脑袋，咧着嘴笑，说：“果然还是红色吉利。”
苟漓趴在车窗边，撑着下巴看风景。
牛自迩觉得她这样有些可爱，又有些好笑，问她：“风景漂亮？”
她敷衍地回他：“漂亮。”
于是他也回她一个敷衍的“嗯”。
她却突然问他:“……为什么又留了下来？”
“原本也没打算离开。”
但他要把朱格送上飞机，以免她又突然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在他暂时离开的几个小时里，他嘱咐小张照顾好苟漓。
以及，不要乱跑。
牛自迩说:“是你带我出来旅游的，当然应该是你带我回去，女孩子要有点责任心。”
“哼。”
他也学着她的语气，“哼。”
“你人真的挺好的，但你这样是追不到朱格的。”
牛自迩难得的瞪了她一眼，他没理她。
苟漓继续自说自话，抱怨了一会儿她的网友乙，最后给这次旅行下了定语:“这次的旅游，很失败！”
“我觉得不算太坏。”
“你真是……”
她遇到了比已经心态更稳定的人类。
车里播放着一首歌，旋律婉转悠扬，女声在轻轻哼唱：“givemeacoinandi""lltakeyoutothemoon。”
苟漓听着，小声重复她的歌词：“给我一枚硬币，我将带你去月亮上。”
他偏头看她一眼，突然仰起下巴，学着苟漓的语气神情，说：“给我一百块，我帮你覆盖回忆。”
“好贵啊！去月球都只需要一枚硬币。”苟漓瞪他一眼，骂他:“奸商！资本家！”
但她还是转身，从后座勾过自己的小包，抽了一百块钱递过去。
他笑一声，不客气地接过，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她好奇:“怎么覆盖回忆？”
他问：“你之前是有什么计划？”
苟漓扁扁嘴，她根本没有计划。
牛自迩早料到如此，说：“那我有个计划，邀请你陪我去，好不好。”他笑，说：“我决定开始自己的年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