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女菩萨
很晚才一起返回酒店。
苟漓拎回来一个小橘灯，是那堆橘子里最圆润饱满的一个。
她一直盯着它傻笑，仿佛那是什么天价的宝贝，她说这是一个橘子星球。
牛自迩有些不好意思，他揉揉鼻子轻声解释：“就是一些被掏空的橘子放进去一个电子蜡烛而已。”
苟漓瞪他一眼：“你懂什么橘子星球。”
牛自迩：……
这明明是他做的。
苟漓又笑嘻嘻地问：“哪里来的灯带？”
“跟老板借的，我运气不错，他前段时间刚买了不少这种小玩意儿。”
他的儿子用这些小灯泡来烘托氛围，预备用来进行一场浪漫的求婚。
苟漓得意：“是注定要给我欣赏到的浪漫。”
她拖着闲散的脚步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瞥了眼门口餐车上放着的饭菜，哼笑一声。垂眼看下去，地上还放着两个外卖袋子。
她想到她之前收到的短信，杨凛每隔半个小时就会给她发条短信，告诉她他刚刚又让酒店给她做了些什么好吃的。他让她好好吃饭，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忍到第三条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回他：浪费粮食天打雷劈！请你今天就离开我的网络世界。
苟漓让牛自迩替她拿一下她的“橘子星球”，弯腰捏着外卖袋子，有些嫌弃的全部丢进垃圾桶里。
她拍着手试图解释：“一般情况下我还是比较珍爱粮食的。”
但她现在有点反胃。
牛自迩笑着转移了话题：“我请我的助理帮我们订了机票，稍晚些我会把航班信息发你。”
苟漓愣了一下，表情垮了垮，她强撑起精神，笑着说：“谢谢你啦，这段时间打扰你了，等我回去后一定请你吃大餐。”
牛自迩怔愣片刻，突然反应过来，问：你不打算一起走吗？”
苟漓有些不自然，偏头看看地毯，满不在乎地说：“我还有其他安排。”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对面房间小心拉开了一条门缝，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是朱格，她神色莫名的看向他们，渐渐皱起了眉头。
苟漓突然来了精神，她朝着她扬起一抹笑，露出一个带着些挑衅的微笑。
牛自迩看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就要转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苟漓却突然上前一步，她踮脚环住牛自迩的脖颈，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轻轻的，轻轻的蹭了一下。
牛自迩身子一僵，彻底没了反应。
“吱呀”一声响，是门闭合上的声音。刚刚打开的门被朱格迅速关上，她又缩回了房间里，再没了动静。
苟漓从他怀里钻出来，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轻轻叹口气。
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豪气万千地说：“放弃吧，牛自迩同志！我刚刚替你做了个实验，她真的不爱你。”
那天的大冒险后，苟漓曾经觉得朱格对他多少也有着那么点心意。可惜，比起牛自迩来，她甚至更在意苟漓。
牛自迩垂眼看她，神色莫名。
苟漓在他的沉默中与他对视，过了会儿，她轻声说：“如果你不想放弃，我一会儿可以向她解释。但我觉得……”
她抿唇笑，说：“还是找个爱自己的人吧。”
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
“我已经坚持了那么久了，你看，没有用的，即使是青梅竹马，他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
一厢情愿的执着也有燃烧殆尽的一天，她还是撞到了南墙，比想象中还要早一点。
苟漓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她把她的“橘子星球”放在暗处，看着它发出柔和温暖的光。橙色总会让人觉得温暖，看上去就暖烘烘的。
它是触手可及的，一点也不高高在上。
她杵着下巴看了许久，拿出手机发短信：
“怀抱好温暖哦，味道也特别好闻。”
“就是故意给你看的，气不气啊？”
她没存过朱格的号码，但在朱格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中，她的大脑已经不幸被这串数字入侵。
“没有人会永远等着被你欺负哦。”
服务员敲门，送来了助消化的药过来，她没说是谁送她的。
但她知道是谁送来的，她给他发信息，说谢谢。
牛自迩起了一个大早。
他在茫茫白雾中独自一人在这个小县城里闲逛。
县城不大，人却不少，不算宽敞的青石板路两边聚集着小摊贩，水果、蔬菜甚至肉蛋家禽，就那么随意的堆放在地上。
跟着主人出门买菜的小狗，受不了美食店的诱惑，蹲在店门口耍赖，任凭主人怎么拉扯都不肯走。
街边种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枫树，在温差的洗礼下，每一片叶片都浸润了不同的颜色，一棵树上分布了嫩绿、嫩黄、甚至粉红。
它的叶片要清新很多，没有枫叶常见的那种深沉，烈焰一般的红。
但他很快就看到了那份燃烧着的红。
从小张的红色脑袋一路烧到了苟漓的身上。她的红裙子招摇又显眼，人却是慵懒散漫的，随意地靠坐在座椅里。
牛自迩：……
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在这个时候凑在一起。
他缓步走了过去。
小张刚陪着他亲爱的客户吃完早餐。
这位苟漓姐姐昨晚打电话给他，问他愿不愿意当她的专车司机。陪着她玩几天就行，随便去哪里。
她出手大气，愿意包吃包住，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发来了定金，直接就承包了他一星期。
更何况她还贴心的跳过了公司直接联系他，避免了他被公司抽成。
多么让人感动的女菩萨啊。
于是他和公司请了病假，连夜飙车过来。
小张吸了吸鼻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拍着胸脯瓮声瓮气地保证：“姐你放心，我一定做好陪同工作，这段时间我的身体就是你的，陪你吃饭，陪你爬山，陪你开车，陪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
苟漓偏了偏脸，说：“我现在有点不太放心了……”
小张立马带上口罩，向她解释：“不传染的，姐你信我，我只是被风吹感冒了而已，不是招惹了什么病毒哈。”
隔着口罩，苟漓都能看到他皱起的脸，他说：“前天接待的游客姐姐太喜欢拍照了，一半的时间都开着车窗伸手出去咔嚓咔嚓，还要拍点小视频。车速本来就快，冷风那个嗖嗖的吹着我呀……心都给我吹凉了，幸好接到姐的电话，温暖了我的心。”
苟漓：“原来你知道自己车速快啊……”
小张：“我可以慢一点，姐说开多少码我就开多少码！”他抬眼看向窗外，突然热情的喊：“哥，你也来了！”
苟漓掀起眼皮看过去，看到了牛自迩，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牛仔外套，明亮的要命。
他缓步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冲着小张的方向扬扬下巴，问苟漓：“这就是你的安排？”
苟漓抿出一个笑，说：“这大概是我的意外……”
杨凛小心翼翼地扶着朱格，将她妥善的安置进车里。
他看了眼时间，皱着眉继续给苟漓打电话，不出意外的被她挂断。
“还是不接你的电话吗？”朱格轻声问。
他有些暴躁地抹了把脸，甩了甩头，说：“我再去她房间确定一下。”
他一早上已经问了好几次，前台都客气的告诉他苟漓没在房间，但她分明也没有退房，不知道跑去了那里。
他正要再次进入酒店，一抬眼就见牛自迩走了过来，他的身旁是两手空空的苟漓，身后还有一颗无比显眼的红色脑袋。
他们在酒店门口站定，苟漓歪着头看着牛自迩笑，说：“那你去拿行李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没动。
她又说：“总要送送你的吧，这点礼貌我还是有的。”她推他一把，瞪大眼睛问：“总不会还想让我上去帮你搬行李吧。”
他笑了一声，说：“怎么会。”
苟漓挥手赶他：“快去快去。”
牛自迩眨眨眼，“唔”了声，他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挑了挑眉，双手插兜进了酒店。
杨凛快步走了过来，他低头打量她的神情。
苟漓不客气地瞪他一眼。
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讨好的笑着，问她：“行李在哪里？我去帮你提。”
苟漓无辜地摊摊手，理所当然的说：“没有行李，我又不回去。”
杨凛几乎在瞬间就皱起了眉，说:“不要闹了，跟我一起回去！”
苟漓仰着下巴给了他一声冷嗤。
“昨天我说订机票，你分明没有反对。”
“我也没有答应。”
他深呼吸几次，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尽可能温和的和她商量：“我们不要闹脾气了，好不好？”
苟漓嗤笑一声，“谁闹脾气了，我开开心心的出门旅游，为什么要因为陌生人受伤就提前结束我的假期啊。”她开始冷嘲热讽，“脚伤又不传染人，智障倒是会传染，我得离你们远一点。”
红毛小张适时出现，他摸着他的红色脑袋，吸着鼻子说:“这位哥，放心，我会好好陪着咱姐的，你就安心回去吧。”
杨凛没好气，“关你什么事儿。”他偏头看向苟漓，说：“你理智一点，不要在这个时候耍脾气。”
“我还不够理智吗？”
他又看了眼时间，有些急躁地抓了抓头发，告诉她：“快去收拾行李，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苟漓抱着手臂，安安稳稳站在原地。
“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不要总是这样不合时宜的任性。”他的声音压抑沙哑，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疲倦，说：“你总是按照自己的节奏随心所欲，能不能也顾忌一下我的心情。今天只有这一趟航班，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时间本来就来不及了。”苟漓轻声说：“我已经陪你走完这次旅行了。”
杨凛像是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垂眼凝望着她。
“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始新生活的，但你好像不行。”苟漓突然觉得很委屈，她怕自己哽咽出声，安静了须臾，她又倔强地扬起脸，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只想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所以，我再问你一遍……”
她抬眼盯着他看，眼里有明媚的光，“杨凛，你要不要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