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翻车
说着要放下工作安心度过年休的人,没过半小时就打了自己的脸。
牛自迩在途中接了个电话,没多久,他就靠边停车,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
苟漓眼看着他的眉峰渐渐隆起,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他还是语气和缓,不疾不徐的和对方交代了些工作上的事情。
苟漓摸着下巴想,这人的情绪可真稳定啊……
她耳尖的听到了林臻的名字,那是牛自迩的表哥,八卦的毛挚为牛自迩钦定的竞争对手。
牛自迩的电话终于收尾,他“嗯”了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先压一压吧,等我休假回来了再说,你和林总说这是我的意思。”但紧接着,他又说:“算了,晚点我亲自和他说吧,省得你夹在中间为难。”
他挂断电话,突然嗤笑一声,笑容里破天荒的带着些讽刺意味。
“哟,礼貌的小牛也有叛逆的时候。”
苟漓叹口气,说:“原来霸总也这么惨,得天天惦记着工作。”她像是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乐滋滋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哼笑一声,问:“林臻欺负你了对不对?”
牛自迩挑眉,他先是有些诧异,继而又饶有趣味地打量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苟漓偏了偏头,故意笑得深不可测。
谈不上谁欺负谁,只是产生了些工作上的分歧而已,他和林臻的做事风格不太一致。
牛自迩欣赏表哥的大胆敢闯,又不太认可他的激进和投机,但他们之间从未产生过太大的隔阂,也没有外界猜测的那些矛盾。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的。
他当然知道表哥的那些雄心壮志,但他更知道是谁惯出了林臻的勃勃野心,当他们产生分歧的时候,爷爷林智勇嘴上说着“公平公正”,行动上却永远站在姓“林”的这边。
牛自迩不介意长辈对他的某个晚辈表达出更多的偏爱,但他讨厌林智勇那种藏一半露一半的偏心,他像是在故意放出诱饵,告诉他,只要改成“林”家人,他也能拥有他的偏爱。
他的笑容很浅,目光沉沉地回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这么觉得?”
苟漓只是说:“他从小就爱欺负人。”
他的唇角浮现些笑意,也学她的样子,偏头看着她问:“你被他欺负过?”
虽是疑问句,神情却是肯定的。
“怎么可能!”苟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轻咳一声,说:“但他真的有些烦人,又太大男子主义。等回去了我帮你骂他。”
他忍不住笑,说谢谢,又问:“你们很熟吗?”
可是为什么他和苟漓并没有早早熟悉起来……
“不熟,他比我大那么多。”苟漓皱了皱鼻子,有些嫌弃地说:“他追过我的小姑姑……”
她看他一眼,小声嘀咕一句:“那什么想吃天鹅肉!”
在苟漓心里,小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在她父母沉迷于在野外挖地的时候,几乎都是小姑姑陪着她,当女儿一样的养大。
说到这里苟漓终于忍不住想要吐槽,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怨念,说:“我那时候还小,他一见我就拎着我的外衣把我提起来,然后夸张的大笑,真烦人。”
就像拎着一只小狗崽子的脖子,轻松随意的把她提起来,然后笑着叫她小狗乖乖。
林臻觉得那是在表达亲昵。
苟漓又抿唇笑起来,说:“然后我踢了他一口脚,还跟我小姑姑告了状,我姑姑气得给他发了很长时间的病毒邮件,不知道他会不会点开。”
所以……
“我知道他的邮箱,我可以替你发匿名信骂他。”
牛自迩忍俊不禁,说:“你好凶啊,一封邮件的杀伤力也太大了点,我真怕我表哥吃了大亏。”
她轻咳一声,告诉他:“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得照顾你,你以为敲键盘很容易吗?”
他应了声,却总是忍不住笑。
她搞不懂他在笑什么,茫然地问:“你的笑点这么低吗?”
他用手捂住嘴轻咳一声,说:“最近才发现我的笑点变低了。”
苟漓见他笑得好看,跟着傻笑一声,又问:“你知道我最烦什么吗?”
“什么?”
“乖小孩很难得到赞美,他们什么事情都得做到最好,因为他们应该做好,可是这本来就不是理所应当的。”
一个人的优秀不是天生的,是要付出很多很多的努力。
“我的小姑姑和你一样,是个天生优秀的人。”
可惜,习惯藏住锋芒的温和的人,总是容易被无视。
她一直在等着他们亮出獠牙。
牛自迩计划去的是一个叫噶宁村的地方。
葛宁村位于y省嘎亚雪山东麓的一个乡境内,地处山脉峡谷中的洼地里。它的四面群山簇拥,地理环境恶劣,来往交通只有一条单向的驿道。
路是最原始的土路,车辆行走间会带起漫天灰尘。
牛自迩从大学开始尝试徒步旅行,噶宁村之行是他在假期回国后进行的第一次在国内的徒步,也遭遇了一次小型“翻车”事故。
他做事向来有分寸,习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进行,加上那时候他还算个新手,整个行程都规划的非常保守。他和朋友们组成了一个十人的徒步团队,原计划是沿着这条驿道徒步十多公里,翻过一个3500米的垭口,再下山到嘎亚雪山的主峰脚下,在那里,有一个简陋的大本营,可以短暂休整一晚,然后绕着嘎亚雪山从另一个出口出去。
变故出现在猪队友史东铭的一次灵机一动。
史东铭是个不爱运动但喜欢凑热闹的花花公子,在听说了牛自迩的计划后,死皮赖脸要跟着他同行,放话说要徒步过程中“洗涤自己污浊的灵魂”。
一个本就不爱运动的人,来到了一个高海拔地区。他还自作主张,没有听从好友的意见提前吃些抗高反的药物,很自然的开始了折磨别人与自我折磨。他非常努力的把两根登山杖舞得飞起,照旧成功掉队,稳稳地坠在队伍的最末尾。
牛自迩不过是快走了几步去帮前面的队员处理了点小问题,折回来找史东铭时,已经看不到他的踪影。他用对讲机和队友简单说明情况,循着史东铭留下的痕迹搜寻过去。
史东铭是在一个路口脱离大部队的,他发现了一条小路,怎么看都距离他们的目的地更近一些。那时候,他已经走到有些崩溃,自以为找到了一条捷径,于是成功把自己带入迷途。
幸好,他动用了下他疲劳过度后所剩无几的大脑,伸手在路口挂上了自己的帽子做了个记号。
牛自迩顺着他留下的记号找到了他。
两个人顺着小道一路前行,走到了藏在深山里的噶宁村。很不幸,他们遇到了暴雨,只能在当地的一个奶奶家借宿了一晚。
牛自迩给她讲了这个小故事,有些好奇地问她:“你认识史东铭吗?”
“不认识,但我可以问问毛稚,她一定认识。”
牛自迩居然还记得毛稚,他挑了挑眉,说:“毛稚?是不是那个喜欢把校服搞成奇装异服的小姑娘?”
苟漓乐不可支,连连点头,“是她是她!”
这么多年后,通往噶宁村的路已经打通,牛自迩带着苟漓,沿着盘山公路慢慢往里开。
路一如既往的难走,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才到达了村口。他把车停在村口的一块平地上,拉开后备箱把需要用到的东西收拾出来打包,带着苟漓往里走。
噶宁村地理环境特殊,天气任性多变,有着充沛的降雨,时常在艳阳高照中暴雨突至,雨水来得快去的也快,让人捉摸不透。
这里的植物总是随心所欲的生长,长势茂密奇异,带着些肆意妄为,有些妖气。
老树的主干上时常会出现不少的寄生植物,大多单纯的依附在其他树的枝干上。偶尔也有像蛇一样的,盘绕着另一颗树的枝干生长,试图在若干年后完成一次绞杀。
也遇到过分倔强的树苗,根系穿透整块石头,从裂开的缝隙中探出来野蛮的生长。
苟漓跟着牛自迩,小心在山路间行走。
溪水漫过小路,树林间阳光斑驳,苔藓按照自己的路径蔓延,空气带着微微的潮湿。
累得要死,她的心情却越来越平静。
智者苟漓的好朋友毛挚说的是对的,人在身体劳累的时候就没心思去想些乱七八糟的,真是治疗失恋的良药。
她现在完全懒得想起什么杨凛朱格。
她还遇到了成群的牛羊。牛要高冷一些,发现了陌生人也只是远远瞥一眼。羊群就太过活泼好动,咩咩叫着从他们身边掠过,脖子上挂着的小铃铛叮当作响。
有只小山羊非常任性,不爱和其他小羊一起玩儿,脱离大部队走向了苟漓。它半点不怕生,一直往她身上蹭。苟漓觉得神奇,又怕它和家人走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小羊得寸进尺,开始自来熟地咬她的衣服下摆,苟漓缩着身体躲,大声叫牛自迩:“你快来拉住它,求你了,哥哥。”
半响没有动静,她抬眼看过去,那人正笑着站在一边看热闹,完全没有插手的打算。
她苦着脸,最终靠着一路狂奔甩开了那个小可爱。
是有些新奇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