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橘子星球
餐馆是出租车师傅推荐的，为了表明本地人的热情好客，他一连推荐了七八家餐馆供他们选择，并且在开车间隙拍着胸脯保证都是当地人爱吃的，绝对不存在宰客行为。
最后定下去当地的一家老店，餐馆装修的很有当地特色，招牌都已经有些掉色。
已经过了饭点，店里的人照旧不少，老板热情的把他们请进包间，随意介绍了几道这里的招牌菜。
菜单巨大一本，很厚，菜名下配了实物照片，每一道看上去都让人挺有食欲。苟漓快速翻了一遍，发现自己什么都想尝尝。
她犯了选择困难症，假模假样把菜单推去牛自迩面前，一脸诚恳地说：“是我没礼貌了，应该请客人先选。”
牛自迩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坦然接过，帮她做处选择。
四个菜，三菜一汤，他觉得两个人完全足够了，苟漓却又拿过菜单，皱着眉要加菜。
她今天心态爆、炸，一副随时会哭闹出来的委屈脸，牛自迩并不打算招惹她，随她去了。
等她点完了，他才抬头叮嘱服务员一句：“量少一些，够两个人吃就可以。”
服务员有些为难，干笑一声说：“可是，我们家每道菜的量都是统一的，价格也是统一的……”
苟漓没好气，说:“没有让你们打折的意思，量少一点，钱我照付！”
点餐完毕，服务员拿着菜单退出去。
苟漓没有形象地趴在桌子上，翻来覆去没有一刻安稳。过了会儿，她抬起脸，问：“你有烦恼吗？”
这个开场白一般是想倾诉了，牛自迩放下水杯，摆出认真倾听的架势，问:“你有什么烦恼？”
苟漓却摇摇头，坚定的说:“我没有烦恼，所有的疑惑我都知道答案。”
牛自迩觉得有趣，问她:“真的没有烦恼吗？”
苟漓坐起来，单手托腮，垂着眼睛看桌面，长长的睫毛轻颤，她想了想，说:“还是有的，但我的烦恼都有着对应的解决方案。”
她伸出手指一个个数给他听，听着就像是在胡说八道，她说：“比如，我觉得我家的公司快倒闭了，所以我打算努力端上铁饭碗。比如，有些人马上就要用完我的追求份额，那么他将进入我的黑名单！但有一件事情，真的让我从小烦恼到大！”
她抬头，看向牛自迩，突然笑了，说:“我的姓……”
她站起来，伸长胳膊，艰难地凑过去拍拍牛自迩的肩膀，说:“我单方面宣布你是我的难姐难妹！我打算找个姓氏好听的老公帮我的孩子解决一下这个烦恼，你也找个姓氏好听点的老婆帮未来的祖国花朵解决一下问题吧！”
牛自迩：……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烦恼。
菜上得很快，一盘盘端上来，冒着热乎乎的香气。
老板遵从了“上帝”的意见，果然每一盘菜的份量都不大。量一少，摆盘便突然显得精美起来，有了点吃高档餐厅的感觉。
牛自迩给她夹菜，看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朱格受的伤虽然并不严重，但徒步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商量过后，决定放弃接下来的行程。”
“嗯。”
“幸好这个小县城也有机场，我们打算直接购买明天机票回去。”
苟漓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她敷衍的“哦”了一声。
她知道他的意思，朱格不打算继续行程的话，牛自迩和杨凛大概也都不会继续下去了，总要有人送伤者回家，更何况她根本想不出这两人选择继续旅游的理由。
苟漓抬眼看向牛自迩，他的目光澄澈，安静地注视着她。
他应该是想告诉她，接下的行程她也不用继续下去了。她已经达成目的，找到了杨凛和朱格。她原本的计划就是要隔开他们，阻止他们继续接触下去，那她理所应当要跟着一起回去。
苟漓“嗯”了一声没说话，用勺子舀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应该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牛自迩突然没了胃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漫不经心地夹着菜吃，偶尔给她加菜。
她的表情认真，夹菜的动作不停，嘴巴也没停过，咀嚼的时候腮帮一鼓一鼓，像一只松鼠。
这姑娘胃口真好，吃相也很漂亮。
她的开心不开心都简单直白的写在脸上，现在应该是有些不高兴了，明亮和欢快都被掩盖进沉默里，变得安静又乖巧。
牛自迩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苟漓得意的说自己是全国第一的氛围美女。
他看了看对面那只安静的松鼠。
眉眼柔和漂亮。
她的那句话还是有点依据的。
盘子很快空下去，苟漓扯了张餐巾纸，沉默地擦着嘴。在牛自迩以为她终于吃够了的时候，她又开始喝东西，动作干净利落地灌了一大杯饮料下去。
吃饱喝足，苟漓像是终于想通了，她放弃了沉默，又开始胡说八道。
她看着牛自迩，一板一眼地告诉:“牛仔，姐姐跟你说，暗恋这种事情是很惨的。你应该像我这样，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干脆直接地告诉他，明恋是对自己比较友善的选择。”
牛自迩皱着眉，思考了片刻，说:“可是我觉得，暗恋有暗恋的乐趣。”
他不喜欢暗恋，也不擅长明恋，他渴望的是两个人心灵互通，自然而然的在一起。
苟漓撇撇嘴，说:“为什么要为难自己，暗恋很苦的，默默付出大半年，别人还以为是他自己讨喜，又或者觉得你是个爱做善事的活菩萨。直接说出口不好吗？人长了嘴巴就是用来表达的。为什么不能把所有的难题都抛给对方，让别人去烦恼。
“答应就最好不过了，不答应就算了，要是还是觉得喜欢，就努力争取一下。”
她不见得是想要□□情导师，更像是在剖析自己的内心，帮自己寻找方向。
牛自迩“唔”了一声，告诉她:“我之前暗恋的时候，其实没有很烦恼。”
她拖长调子“哦”了一声，说：“那就是不够喜欢，男人真是理智。”她瞪他，凶巴巴的给他扣上大帽子，说:“理智透顶，冷心冷肺。”
牛自迩微笑。
喜欢过的，他曾经很喜欢朱格，想过要给她全世界。但那时候的自己太过骄傲，没想过要主动低头。
漫长的时间和隔着海的距离也磨灭了很多东西。
他低头给她加满果汁，推过去，又觉得她今晚实在吃了太多的东西，伸手收回那个杯子。
一抬头，苟漓正低头揉眼睛，她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恶狠狠地抬头瞪他，说:“看什么看，没看过有人被自己气到哭吗？”
她吸吸鼻子，说:“朱格真无聊，杨凛真没出息，我也蠢，要和他们搅合在一起。”
“还有你！”她怒目而视，仰着下巴批判他，“你就是个好脾气的工具人，迟早被他们欺负死。”
牛自迩：……
她单手杵着下巴，开始自言自语。
“为什么呢？”苟漓吸吸鼻子，委屈到了极点，她说：“她没出现之前，杨凛永远都是无条件选择我的。”
牛自迩说：“不要让占有欲控制你的情绪。”
苟漓瞪他，说：“你好不讲道理，为什么你的感情是爱情，我的感情就是占有欲？”
牛自迩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苟漓依旧沮丧，忍不住自我怀疑，说：“是不是因为我总喜欢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我好像不会配合别人……”
“不要这样想，我们配合得很好，这次的旅程我很开心。”
“你好理性啊，你的所有感情都经过计算吗？知道她选择对方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就控制着自己及时止损了？”没等对方有所反应，苟漓又开始道歉，她说：“对不起，我只是迁怒了。”
牛自迩沉默。
他确实是理性的，他给自己画了线，按照计划完成自己的人生。他称量了自己在她心里的重量，选择了放下。
苟漓根本不用别人安慰，她一个人扮演了所有的角色，骂完自己，又开始为自己伤心，但没多久，她又开始安慰自己。
“还不是怪我人美心善，不然早就撕烂他们的脸，一脚踢飞，让他们和太阳肩并肩。”
惨兮兮的。
牛自迩叹气，他出了包间，问老板要来冰袋。哭完不敷下眼睛的话，明天她大概会顶着两个“核桃”继续生闷气。
牛自迩回来的时候苟漓依旧趴在桌子上。
分明听到了脚步声，她照旧懒得抬起脑袋，只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权当做是打招呼。
他笑了声，无奈地说：“好吧……”
脚步声又移向了门口。
苟漓还闭着眼睛，但还是敏感的感受到了更深一层的黑暗。她把脸还埋在臂弯里，懒得睁开眼确认，只瓮声瓮气地问：“停电了吗？”
“我关灯了。”
“……我没打算在这里睡觉。”
“抬头。”他说：“请你看星星。”
苟漓吸吸鼻子，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
桌角放着几个小橘灯，在它们的周围，随意地环绕着几圈灯带，在黑暗中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灯光透过橘子皮，笼出一层柔和的暖黄，从皮上的斑点里透出更加金黄的光，在地面上流淌出一片碎金，如梦似幻。
是一个个正在发出微光召唤同类的橘子星球。
“不是说想看银河吗？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