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野啊
苟漓木着脸伸手用力拉着车门内侧的扶手，确保车在颠簸中不会把自己甩离座位。
牛自迩偏脸看着她绷得有些严肃的脸，勾起嘴角无声笑了一下。他并没发出什么声音，苟漓却敏感的扭头，鼓着腮帮子把自己的视线订在他脸上。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从鼻腔里喷出了一个“哼”。
牛自迩唇边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些，低声对她说了句：“没关系。”
回答他的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呵”。
苟漓其实是有些尴尬的，于是硬是逼着自己从他那张过分帅气的脸上看出了满脸的慈爱慈祥。
就在几分钟前，越野车驶离了平稳的公路，开始驰骋在山路上。
路破烂又狭窄，几乎只能通过两辆小车。偶尔还会出现一段崎岖不平的泥路，大概为了行车安全，路面上细细密密地铺着碎石。
更要命的是那些时不时就会遇到的大转弯。
苟漓没想过会遇到这么可怕的路况，一时没有警惕，被甩得整个人斜栽到了牛自迩的大腿上，差点撞上他的不可描述。
幸好牛自迩反应极快，伸手还算温柔地挡住了她的头，成功阻止了惯性下她的脑袋继续往后滚去。
躺在还不算太熟悉的异性的大腿上，苟漓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她快速说了句:“抱歉！”，强撑出满脸淡定坐了起来，仿佛刚刚只是倒进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椅子上一样。
毕竟苟漓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她，遇到什么事情都必须输人不输阵，狼狈的时候一定要特别理直气壮，才能帮助自己快速摆脱尴尬。
于是她不等牛自迩回话，状似气定神闲地坐直身子，冲着他扯出一个甜腻的假笑，抬手拉紧了车上的扶手。
摆出一脸的“让我静静”。
司机师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姓张，长年在外开车让他晒出了一身格外黝黑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他把自己打整得干净体面，笑起来就带上年轻人的朝气。
那是昨天的小张，昨天傍晚他去机场接他们的时候，他看上去还非常职业。
但今早他就变了。
苟漓又看了眼他那头浮夸的红色短发，像一把火焰，在车里熊熊燃烧。
她今早见面时还夸他狂野性感。
他显得很高兴，乐滋滋地告诉苟漓，自己刚从藏区带完一个十五天的团回到家里，就从租车行接到了他们的订单，这种无缝衔接可以让他少浪费时间多赚钱。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于是抽空去楼下的理发店美了个发，给自己找点新鲜感。
苟漓很感慨，一派天真地问：“那你这么多天的长距离驾驶不会觉得累吗？”
小张瞪大了眼睛，说：“姐，旅游高峰期也就这么几个月，我得靠这几个月赚够一年的钱。”
苟漓讪讪的“哦”了一声，觉得自己怪没见识的。
小张又说：“接你们的单是最划算的，时间短事情少工资高。”
苟漓就莫名有些得意的样子，说：“那姐以后经常出来玩。”
“姐你真是女菩萨！”
牛自迩瞥她一眼，不知道她在得意个什么劲儿，小张的意思难道不是说：“你们就是我最喜欢的那种钱多的傻白甜？”
小张还在和苟漓聊天，他说：“不过淡季我也能赚钱，我可以跑货运开大车，所以我的驾驶技术是很好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那你好厉害啊。”苟漓说。
牛自迩忍不住笑，小张大概完全忘记了租车行的规定：要做一个沉稳的司机。他也忘记了假装自己是专职为顾客服务的。
他想到苟漓着急忙慌地预订行程的时候，客服小姐分明激情昂扬的向他们保证：我们公司的驾驶员都是公司自己的员工，按时接受公司培训，保证高质高量高素质。
但显然，他们给他安排了一个守不住秘密的傻黑甜。
苟漓被这个傻黑甜打败了……
她现在只想说一句：“野啊，宝贝。”
她万没想到几个小时前还和蔼可亲的小张开起车来如此狂放，并且完全不觉得自己车技狂野，满脸淡定的在山路上飞驰，硬是在盘山路上开出了赛车的架势。
刚出发的时候她还很开心，一路和小张聊天，嘻嘻哈哈笑个不停。他偶尔来个漂移，她就乐滋滋的兴奋的捧场。
有了捧哏，还是个漂亮姑娘，小张也就开得更起劲。直至他的顾客乐极生悲，栽倒在了另外一位顾客的腿上。
小张终于发现自己太过狂放，多少有点心慌，后面的路程他努力开得平稳，但耐不住路况糟糕，每到一个大转弯，苟漓就有种要整车冲下山崖的错觉。
牛自迩又一次偏脸看苟漓，她已经收起了强撑出来的泰然，一脸警惕的绷紧身体。
他翘了翘嘴角，朝着前面说，“小张师傅，麻烦前面方便的地方停下车。”
车停了，小张疑惑回头，问:“咋的？”
牛自迩低头解开安全带，他打开开门，说，“我想试开一下。”
“哦……”
小张露出了然神色。
出门旅游，男人想表现下自己帅气，多半会选择在女人面前飙个车。这么多年来他见识多了，接待的游客里想耍帅的男人不在少数。
他也不多说话，嚼着口香糖开了车门，两人交换了位置。
见小张下了车，苟漓也迅速打开车门，抱着背包坐进副驾驶位置。
还是跟着牛哥有安全感。
小张嘿笑一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车子再次发动，这次的车开得格外平稳，就像牛自迩这个人。
小张师傅没事干了，抱着手四仰八叉地瘫坐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钱似乎挣得太过轻松了些，他也不太好意思起来，于是开始喋喋不休，为自己的乘客介绍些沿途风景，亦或者是提前告知一下他们接下来的安排：“今天我的任务就是把你们送到上谷地住宿，不过那里还没怎么开发，住宿条件是有点落后的。”
他凑近苟漓的位置，说：“姐，要有心理准备啊！”
苟漓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句，心想现代社会了，再落后又能落后到哪里去！
等她下了车，立马认识到了自己的浅薄无知。世界那么大，还有很多她预想不到的事情需要她去慢慢探索。
他们站在被群山包裹着的平地中，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唯一的一家旅店。
三面环山，青山起伏连绵，确实风景如画，只是周边未免过于空荡荡了些。
也不能说只这么一家，不远处还施工着好几家旅店半成品，不知道什么原因暂时停工了，留着一个个施工现场。
有风吹过，阵阵灰尘张扬着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这么一家孤零零的旅店成了这里唯一的选择，地位大概堪比旅店中的皇太子，山里的cbd。
苟漓一阵心虚，没想到给杨凛预定的路线里还安排了这样条件的住宿，捂着小心脏觉得自己真的愧对竹马，之后见面了一定要好好补偿补偿他。
牛自迩偏头打量了下苟漓的神色，提起行李，温声说：“先进去看看吧。”
小张把他们的行李提进去，摆在大堂中央，豪放地挥手再见，说：“哥，姐，我就先回公司了，有事打我电话。”
苟漓讪笑着点头。
进去店里才知道，昨晚当地急降温，这里的水管已经被冻裂了。
前台妹妹穿着厚重的民族服饰，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今天停水啦，老板去看管子了。”又说“电压也不稳，刚刚断电了，等人来修，不知道什么时候通电，不过我们有个小的发电机，晚一点还不来电就用那个发电啦。”
她指着桌子上摊开的一本笔记本，说：“房间不多啦，要是打算住的话就手动登记一下，单人间680，大床房780，现在只能现金支付。”
笔记本看上去有些旧，估计经常被翻动，纸张显得软踏踏的，上面密密麻麻的登记过很多信息。
苟漓想这边大概是会经常停电的。
老板大抵也没想过会有回头客，又或者是觉得来这边的游客别无选择，旅店的外面装修得很有民族特色，酒店内部的设施却已经陈旧不堪，也就是看上去还算干净而已。
牛自迩打量了酒店的环境，看了看干站在一边显得有些茫然无措的苟漓，放弃了在这里住宿的计划。
他走近她，温言劝说：“我们换一家旅店怎么样？也许去下谷地住宿更好一点，我们明天从那边出发，换条路在宝石湖和他们相遇也是一样的。”
“听你的！”苟漓满脸坚定的说。
她哪里需要被劝说，她果断放弃了跟竹马共苦的想法，乐颠颠的决定跟牛自迩同甘。
就让她断情绝爱一晚上。
花五十块钱买了两瓶饮料，苟漓瘫坐在这家旅店大堂的破旧沙发上，看牛自迩搜索新的住所。
他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找个地方住一晚上都被他搞出了研究五星级酒店选址的架势。
他坐得笔直，挑选得仔细，时不时会询问下她的意见，非常让人心安，是很值得信赖的存在。于是苟漓懒得再操心，只敷衍的“嗯嗯”应着，思绪渐渐飞远。
杨凛这个混蛋，分明早就和朱格相遇了，但这么多天来，在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聊天中，他从来都没向她透露出半个字。
他是不是还心存幻想偷偷乐呵呢？
还是已经彻底和朱格翻了脸，真的不打算再继续纠缠？
牛自迩又问了一遍，没人应答。他抬眼看向苟漓，那人已经神游天外。他挑了挑眉，决定给她足够的时间发呆想自己的事情，单方面做了决定。
小长假，过来旅游的人很多，大多旅店都已经爆满。加上这里的旅游开发落后，住宿环境一贯恶劣，本来也就没什么太多的选择。
他没犹豫太久，很快订好房间，又打电话过去，向老板预定了接他们的车。
电话刚打完，苟漓就突然灵魂归位，她笑嘻嘻地拍马屁：“谢谢哥哥，哥哥真是辛苦了！”
回神儿的可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