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晒月亮
牛自迩预约的酒店位于在下谷地,他们花了快三个小时才到达那里。一个多小时用在等待老板派车过来接他们,还有一个多小时颠簸在到达那家酒店的途中。
事实上,单纯徒步过去的话差不多也就需要这么多的时间。苟漓等待得太过无聊,和遇到的游客们随意的聊天,听他们提起过。
有人说他知道一条近路,需要从一条看上去有些陡峭的小山路爬下去,再翻过一个不太高的小山包。
苟漓乐颠颠的跟着他过去看了一眼,那条山路看上去就不太容易被征服,它的坡度很大,路上还布满山石。
她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乖乖回店里继续等待。
做人还是不要太为难自己。
下谷地是个藏于群山之中的小村落,比起上谷地,它的海拔低了不少,生活条件也要好得多,景色也更加漂亮。
苟漓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会舍弃这里跑去那么荒凉的上谷底住宿。
“这里的路不太好走,一来一往要花费两三个小时,还很容易遇到塌方,碰上游客高峰期更是常常堵车。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一天的时间都堵在路上。”
“嗯?”苟漓照旧的困惑,“所以呢?”
“很多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近距离看尼拉雪山的日出,路上花费太多时间可能就赶不上了。所以,他们愿意住在上谷地那个荒凉的小客栈里,因为可以避免很多的意外。”
苟漓扁扁嘴,“我可不愿意为了日出就牺牲我的好心情,太有目的性会失去很多乐趣,意外也属于旅行的一部分。瞧,明明是这里的风景更值得被期待。”
这里的远处有雪山,近处有草甸、森林,周围还排布着小块的田园……房屋零零散散分布其间。
虽然那座小雪山长得稍微憨厚了些,没有尼拉雪山的锋利苍劲。
下谷地的酒店民宿数量虽然也不多,但比起上谷地来说实在好得太多了,至少它的水管还安全无虞,店里也有电。
正是这里的旅游旺季,大多酒店都被订满了。
他们预定下的这家叫“迷途”,老板是个年轻男人,他让大家叫他大林。
大林是景区旅店老板二代,父母在x古城里开了很多年的民宿。可惜他自己是个完全的新手,时间规划出了问题,装修进度太慢,赶着在小长假匆匆开门,设施其实还没完全到位。但他脸皮足够厚,拍着胸脯说自己家主打原生态。
“迷途……”
苟漓盯着招牌,傻笑一声。
杨凛什么时候能够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大林夸张的大笑,说:“美女,别往前走了,吃苦受难的,不如留下来过几天慢生活,看看风景放松心情。”
她又皱了皱鼻子。
要么,是她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旅店一楼简单支着几张桌椅,铺着很有少数民族特色的印花桌布,墙角堆着装饰用的柴堆。
吃过晚饭后才知道,柴堆并不只是装饰,大林真的会烧它们。
早晚温差大,屋子里点着橙黄的灯,燃起了一盆火。木头被燃烧,发出沙沙声,偶尔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炸裂的噼啪声。
苟漓用根木棍扒拉了几下,抬头就看到牛自迩握着两个杯子,坐回到在火堆边。他提起水壶倒水依次烫了一遍,他的态度温和,动作斯文,目光专注又认真。火光打在他脸上,更显得轮廓分明。
他倒水给她,抬头说:“这边的水质很好,要不要尝试一下山泉水?”
抬眼看到苟漓过分直白的目光,牛自迩问:“你看什么?”
苟漓摸摸下巴,挑着眉说:“老祖宗说,灯下看美人,诚不欺我。”
她夸得直白,他也接得坦荡。
“唔,谢谢夸奖。”牛自迩声音含笑。
“我一直都承认你很好看!但你不能谦虚一下吗?被夸奖的时候至少假装出点惊讶。”
他乖巧的显露出些惊讶,说:“可是我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你难道会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吗?”
苟漓想逗弄老实人,反被将一军。
苟漓:“好狡猾的资本家!”
真会说话。
她越挫越勇,忍不住抛出死亡选项:“万一明天我和朱格发生冲突,你要怎么办?”她笑嘻嘻的为他描述每个选项后的陷阱:“你要是帮着她欺负我,会显得你很不绅士。你要是帮着我欺负她,会显得你很没良心。”
牛自迩问:“那你计划文斗还是武斗?文斗我就观察观察,武斗我就报个警。”
“你这样不行,作为一个霸总,你不应该恐吓我一下吗?”她压低声音,学着他的腔调,说:“混蛋,你怎么敢动我的女人?!”
“这话我真的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牛自迩叹气,说:“所以,最好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用文明些的方式避免冲突。”
“比如?”
“比如视而不见?”
苟漓哼笑一声,说:“看你表现咯。”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水带着点柴火的味道,又很甘甜,很奇妙。
二楼以上用于住宿,直面那个叫巴扎的大雪山。巴扎的个子不太高,放在雪山里大概属于没什么气场的那种小老弟。
大林说十一月份这里会封山,巴扎的雪也能堆到半腰。但现在,它也就在头顶上顶了一层白雪,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
苟漓洗了澡,撑着下巴坐在窗前看巴扎,怎么看都觉得它看上去一脸憨厚,没有惯常见的雪山的那种神圣庄严。
夜晚的下谷地非常宁静,她突然又起了兴致,兴高采烈的爬到顶楼看星星。
酒店的顶楼放着茶桌榻榻米,天寒露重,已经洒着一层水汽,苟漓没留意,一坐下去瞬间湿了衣裤。她皱着脸犹豫了须臾,决定自暴自弃。反正裤子已经湿了,就这样坐着吧。
天气还不错,月亮又大又圆,抢夺了所有的视线,拦住了星星发光。
苟漓没能看到星海,只沾染了满身湿气。
巴扎在对面看着她,也许也觉得她不太机灵。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苟漓回头看,是牛自迩,他随意披着外套,里面穿着一件浅色的羊毛衫,手里端了一杯热水过来。
他说:“这边海拔挺高的,本来不应该让你洗澡的,高原上生病会很麻烦,吃点感冒药预防一下吧。”
苟漓的眼神里充满了谴责,他自己的头发明明还湿哒哒的,更何况他穿的比她少多了。
牛自迩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他态度温和的理直气壮着,说:“我应该是比你要扛冻一点的。”
说着继续递了药过来。
苟漓道了谢,接过药喝了,继续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闭目养神。
牛自迩在另一边坐定,问:“做什么呢?”
苟漓闭着眼胡说八道:“晒月亮。”
他轻笑一声,配合地问她:“晒月亮的时候感觉是冷的还算热的?”
苟漓突然问:“晒月亮也会变黑吗?”
“嗯?”牛自迩愣了下,微微皱起了眉,像是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
她转头看牛自迩,说:“我以前也问过杨凛这个问题?”
牛自迩应了一声,“他怎么回答的?”
他满脸好奇,等待她的答案。
苟漓朝他眨眨眼,说:“他说我神经病,只听说过晒太阳的,没听说过晒月亮。”
牛自迩的笑容微敛,他想了想,说:“月光反射日光,反射后的日光强度应该不高,我觉得应该晒不黑人。”
苟漓突然长长的叹气,突然觉得自己当年奇奇怪怪的脑回路被人说神经病也有那么一点道理的。
但她也很开心,在她心里放了很久的奇怪问题受到了某个人的重视。
这人一本正经的样子确实怪可爱的。
“怎么了?”牛自迩问。
苟漓摇了摇头。
她曾经认真的期待着一个答案,但杨凛觉得她的好奇心只是她的又一次任性。
也许他当时觉得她在找茬为难他。
他又问:“为什么叹气?”
苟漓说:“我看到了你被风干了的幽默感。”
牛自迩失笑,说对不起。
苟漓又忍不住磨牙,小声嘀咕一句:“人比人,气死人!”
朱格的竹马都比自己的竹马好!
看看人家,多有耐心,多有礼貌!
她又看向远方。
村落里零星亮着灯光,星星没在天上,被人摘进了烟火里。
约好8点半出发,牛自迩七点下楼的时候,苟漓已经坐在餐桌前,跟一只黑色的小猫大眼瞪小眼。
见他走过来,她用下巴点点已经摆好的早餐,说:“早啊,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说着,把蛋白分离出来,丢给小猫吃,塞了蛋黄到自己嘴里。
苟漓并不喜欢吃蛋黄,但在这个有些艰难的生活环境里,她莫名会觉得浪费食物的自己罪大恶极。
早餐很简单,下谷地的住宿条件确实比上谷地要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早餐只有白粥馒头和鸡蛋。
牛自迩本来担心苟漓不习惯,打算早起去给她买点袋装蛋糕,没想到她适应良好,看上去挺开心的。
就那么点咸菜,她还认真的摆了盘,把可怜兮兮的几根咸菜摆了一朵有些丑的花儿,扯花瓣一样一根根夹着配着白米粥吃。
他拉开椅子,在对面坐好,问她:“昨晚休息的好吗?”
苟漓咧了咧嘴,一脸诚恳地说:“不太好!”
确实不太好。
这里的房子并不是钢筋水泥造出来的,大多都是木质结构或者土木结构的。
大概路况糟糕,运输困难,又或者是为了节约成本,这里新盖起来的民宿、旅店多是用粗重结实的钢架木结构。
他们住的已经是当地条件比较好的旅店,甚至为每个房间都安装了暖气片,但隔音依旧非常糟糕。
苟漓能听到隔壁旅客走动的声音。
她掐细声音,矫揉造作地说:“床底有豌豆,硌得我睡不着觉。”
牛自迩笑,不太有诚意道歉:“那还挺对不起你的。”
苟漓嘿嘿笑,“没关系的小牛,我们是同甘共苦,一起棒打鸳鸯的战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