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幻觉昏昏

    这一夜，卫迟无眠。

    西窗外月明星稀，偶尔有不知名的夜鸟发出一些奇怪的叫声，越发趁得他心中寂寥。

    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索性起来，在庭院中站定。

    月华似水，沁不灭他的焦灼。

    眼前一直晃着两个身影，贺兰安之抱着晏璃，从驿站的客房里走出来。晏璃衣衫也破了，发髻也是乱的，身上好像还带着伤……他真想砍了贺兰安之的贱手。

    这几天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帝病重，太子监国。正是朝局敏感的时候，黎换把他看得死死的，坚决不同意他出门。

    谁料稍微一松懈，心上人就被贺兰安之那个杂碎截胡了。贺兰安之那个懦夫，小白脸，手下败将，无耻小人，奸诈之徒……

    骂完了，一点也不解气，心里反倒难过得要死，比打了败仗还难过。

    明明气怒之急，心里又担心的要命。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伤得重吗？她跟贺兰安之那个杂碎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在邙山驿？他俩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

    这一夜，睡不着的人很多。

    晏璃跟贺兰安之在玉渊公主的邙山别业歇下，她的腿肿大了两圈，她依稀记得，被装入箱子之前，那个黑衣女子把一个什么东西刺进了小腿，当时只顾着恐慌，忘了疼。

    紧接着，就被人灌下了一碗热汤。

    此刻小腿似火灼一般的疼痛。她不禁想起上一世，仪和二年太后寿宴上，她被人从御花园的假山上推下来，也是这条腿，摔断了。她最终都不知是谁把她推下来的。

    卫迟那时疯了似的从太医院里揪来一群太医，最后腿虽然接上了，她却再也不能奔跑，不能跳舞。

    卫迟一怒之下，把那天陪她赴宴的几个丫鬟和小厮全都杖杀，落下个“虐仆、嗜杀”的恶名。

    她倒是因祸得福，从那以后卫迟再也不恋她的脚了，也不要求她赤脚在屋子里走了。每次看到她小腿上的疤，卫迟都要阴沉沉的坐上半天。

    难道这一世，这条腿依然难逃厄运么。

    玉渊公主派人在附近找了两个大夫来，看了伤口，都说骨头没事，是中了毒，但具体是什么毒，又说不清，说只能天亮回城请悬济馆擅长治毒的宗神医再看看。

    可是她的腿已经麻木，神志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清醒时，看到贺兰安之站在榻前，束手无策，惶然失措。

    昏昏沉沉中，她又看到祖母，拿着戒尺，打她的手，因为她背不会《妙法莲华经》。祖母打了她的手，又心疼的把她的手捧在心口，祖母的眼泪流在她的手心，湿湿的，热热的。

    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

    又看到肚皮隆起的自己，在东篱居的玉兰树下坐着，抚着肚皮，轻唤“宝宝”，心里溢满了幸福。上一世她怀了两次，两个宝宝都没能来到这世上。

    忽而眼前又浮现出青禾的手，手指血肉模糊，森森骨茬，她心痛到不能呼吸。

    又一个转瞬，青禾浑身是血，无力的笑着，说：

    “姑娘，你好好活着，奴婢护不了你了。”

    青禾的身影又忽的不见，变成了卫迟，她没命的跑，卫迟在后面追，她着急的大喊“救命”，可是耳畔只有卫迟狰狞的笑。

    ……

    她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睁着眼木然半天，就在这时，她真的看到了卫迟的脸……

    是梦吗？

    好像不是梦……

    卫迟站在她的榻前，卫迟的对面是贺兰安之，拿剑指着卫迟。

    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口渴难耐，喉中似有一团火，想起身喝水，却打翻了床头的瓷盏，她这才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

    对峙着的两个男人都扔了剑抢身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