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17
庭审当日，莫弈因为在未名大学有课不能前来。
而我也因准备庭审没与莫弈过多交流，只等着有了结果再给他打电话。
真丝手套的鉴定报告是严巍让人连夜赶出来的，在庭审之前刚刚送到我手中。
“从报告上看，可以确认手套上的巧克力与沈曦吃下的巧克力属同一种。”
左然本来是今天的航班，为了这个案子，特意改签了机票连夜飞了回来。
此时，他正在候审室里，和我一起对鉴定报告做最后确认。
“警方还从手套中提取到了河豚毒素的成分，可以确定这副手套与投毒有关。”
“厉舟所在剧组的道具老师也出具了证明，确认这副手套是为厉舟定做的。”
“而且，手套是在厉舟请假离组当天丢失的。”
“嗯，太好了，这样厉舟就难逃法网了。”
重要证据到手，我该高兴。
可想到那个私生饭说的话，我又忍不住质疑自己。
我和他们当然是不一样的，可……
可每次看到这个手套，想到它的来历，还是会觉得恶心啊……
“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
“我就是在想，我之前提请法庭重新诊断厉舟的精神健康状况，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出结果。”
我知道左然想问什么，但我不想回答，故意岔开了话题。
“……”
“本次庭审的重点在于展示司法公正，将厉舟绳之以法是次要目的。”
“所以，不必急于出示鉴定报告，向公众详细展示本案细节才是第一要务。”
“我明白了。”
“律师，如果判决下来，厉先生他会怎么样？”
作为证人，江明月也来了。
“具体的量刑现在很难说，但……他的演艺事业是不可能继续了。”
“沈总和厉先生其实都是好人，只是有些误会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江明月忍不住哭了出来，候审室里一时气氛压抑。
很快就到了开庭的时间，第一次打刑事庭的官司，我还是有些紧张的。
“你等一下。”
正要离开候审室时，左然叫住了我。
“左律师，还有什么事吗？”
“你没有做错，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完全不必担心，出示那件物证会鼓励侵害隐私的行为。”
“你代表的是正义，而他们永远见不得光。”
“左律师，原来你都知道。”
“去吧，第一次做刑事诉讼辩护，好好表现。”
“我会努力的！”
“左律师，你连夜赶回来很辛苦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这场官司，我一定可以赢，相信我！”
“公诉机关指控犯罪嫌疑人陆景和谋害维纳斯时尚公司总经理沈曦一案，正式开庭审理。”
“首先由公诉机关陈述诉讼请求。”
“我代表检方向陆景和提起诉讼。”
“案发当晚，陆景和受到沈曦的邀请，前往沈曦下榻的下曼尼大酒店参加维纳斯时尚公司的庆功酒会。”
“因沈曦现在收购案上与和印有商业纠纷，且在未名时装周中力压和印服饰夺得金奖，陆景和对沈曦心怀不满。”
“此外，近期沈曦授意媒体炒作自己与陆景和的绯闻，借此抬高身价，导致陆景和与沈曦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因上述理由，陆景和在赴宴途中购买了一款酒心巧克力，利用车中携带的注射器与河豚毒素向巧克力中投毒。”
“在到达会场后，陆景和将巧克力赠送给沈曦，并最终导致沈曦在食用后毒发身亡。”
“检方经过调查，在现场发现了沈曦指证陆景和作案的便签，认为陆景和作案动机充分，行凶证据确凿。”
“被告对公诉机关的陈述是否有异议？”
“异议？当然有。我可没行凶。”
“不过法庭是律师的战场，还是请我的辩护律师来陈述吧。”
“我认为检方的证据链存在重大缺陷，本案的真正凶手是演员厉舟，不是陆景和！”
“首先，沈曦被害时陆景和不在现场。”
“便签上的信息，只是沈曦的猜测，被害人在身亡前并没有真正看到凶手对自己行凶。”
“所以该证据并不可信。”
“辩护律师的质疑成立。”
“尽管如此，陆景和与沈曦的利益冲突确实存在。陆景和有理由谋害沈曦。”
“三个月前，和印曾计划收购维纳斯时尚，最终却没能成功，反被维纳斯时尚利用提高了自身估值。”
“这一收购案严重影响了陆景和在公司的威信，使其遭到了董事会的质疑。”
“检方提取了和印集团资本运营部经理的证词，可以证明陆景和与沈曦确实存在利益冲突。”
“反对，收购案的失败是和印内部人员渎职造成的，与沈曦无关。”
“陆景和本人也并未因此迁怒沈曦！”
陆景和并未因收购案失败迁怒沈曦，因为……
“本次收购案中，和印内部有人向沈曦泄露了和印的谈判标底，导致和印在谈判中一直处于被动。”
“沈曦也正是因为掌握了和印的底牌，才敢肆意炒作，利用和印抬高自身估值。”
“事后，和印集团内部对渎职人员做出了严肃处理，由陆景和本人亲自签发了处理决定。”
“而被处理的渎职人员中，恰恰包含为检方提供证词的资本运营部经理！”
“所以，我质疑检方的证人是出于个人利益冲突，污蔑陆景和，证词不足采信！”
“反对！除了收购案，陆景和与沈曦的纠葛中还有一则关于联姻的绯闻。”
“即便沈曦与陆景和没有因收购案结怨，但绯闻的炒作依旧对陆景和及和印集团造成了影响。”
“因此，不能否认沈曦与陆景河存在利益冲突的事实。”
“反对！绯闻是媒体借由时装周上，和印与维纳斯的正常商业竞争炮制的假料。”
“这则消息，根本不是出自沈曦本人，或者维纳斯时尚公司的授意！”
“辩护律师，你的说辞是否有证据支撑。”
陆景和不会因绯闻炒作迁怒沈曦，因为……
“被害人沈曦的秘书江明月可以证明，沈曦对婚姻大事一向态度谨慎，非常抵触利用婚姻炒作。”
“反对！尽管沈曦本人并未主动炒作，但实际仍造成了和印股价波动。”
“反对！导致股价波动的因素难道只有绯闻一种吗！”
“果真如此，娱乐小报每天都在编造陆景和的绯闻对象，那和印集团不是早就破产了！”
“照此推论，为了保住和印，陆景和要谋害的人，恐怕能覆盖大半个名流圈！”
“此外，还有一点必须要说清楚。”
“沈曦已婚。倘若她与陆景和的绯闻继续发酵，这一事实早晚会被媒体扒出来。”
“到时候，所谓的炒作就会不攻自破。所以这种新闻根本不会对和印造成实质影响。”
“检方并未在公民信息库中查看到沈曦已婚的信息，辩护律师不要信口雌黄。”
“那就要请沈曦女士的秘书，江明月女士出庭解释了。”
“沈总确实是已婚，她的丈夫是著名演员厉舟先生。”
“为避免厉先生被粉丝扒出已婚，事业受影响，他们二人是去国外注册结婚的。”
“也是因为厉先生一直对外隐瞒这个消息，所以沈总总是觉得婚姻没有安全感。”
“沈总一直逼迫厉先生公布婚讯，给厉先生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他们因此经常吵架。”
“他们最近一次吵架，就是因为沈总带厉先生去看病，却故意安排了狗仔拍他们。”
“沈总想借机曝光婚讯，并借患病让粉丝们心疼抵消负面影响，厉先生为此和沈总大吵了一架。”
“正如江女士所言，真正与沈曦存在利害冲突的，正是她的丈夫厉舟。”
“而且，厉舟在案发当晚，也是有机会接触酒心巧克力并投毒的！”
“沈曦为什么会在便签上留下陆字？因为她根本不相信她的丈夫会谋害她！”
“法官，我请求传唤厉舟到庭，当面对质。”
“合理请求，传唤厉舟到庭。”
“我确实与沈曦发生了争吵，但我并没有谋害她。”
“反对！你明明就有谋害沈曦的计划，并付诸实施了！”
厉舟本就有计划谋害沈曦，证据是……
“案发当晚，曼尼酒店曾在19点为沈曦的房间提供了一瓶红酒——罗曼尼·康帝。”
“当厉舟入住酒店之后，利用房间之间的连通门，从1817房间进入到沈曦的1818房间，并对红酒投毒。”
“19点30分左右，江女士回房放酒心巧克力，看到了厉舟手中的红酒。”
“因厉舟患病正在服药，江女士劝阻了厉舟饮酒，并将红酒带走遗弃。”
“警方找到这瓶罗曼尼·康帝后，在其中检测出河豚毒素的成分。”
“而当晚有条件对这瓶酒投毒的，只有厉舟一人！”
“法官，检察官，这足以证明，厉舟原本就有谋害沈曦的计划，只是被江女士打乱了而已！”
“反对！陆景和同样持有河豚毒素。”
“检方在他的跑车后备箱中发现了药物和注射器，他也具备投毒的条件。”
“反对！陆景和的后备箱有被撬锁的痕迹，我质疑检方所谓的证据，是有人刻意栽赃的！”
“此外，我再次强调，这瓶红酒放入房间的时候是19点！陆景和那时在酒会现场！”
“并且，陆景和在19点15分的时候就离开了酒店，还是江明月亲自送走的。”
“他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
“我……我确实在红酒中投毒了，但那瓶酒……”
“我前段时间检查出了抑郁症，情绪一直很低沉。”
“那瓶酒其实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我是想自杀的。”
“辩护律师，检方认为厉舟的说辞合情合理。”
“在体检中心出具的健康报告上，明确诊断了厉舟患有抑郁症。”
“反对！厉舟所患的并非抑郁症，而是兼有抑郁和躁狂两种病态的双向情感障碍。”
“也正因为厉舟躁狂的精神状态，再从江女士口中得知陆景和赠送巧克力后，厉舟十分嫉妒。”
“于是，他才会选择在巧克力中下毒，谋害沈曦嫁祸陆景和，一石二鸟！”
“我建议法庭请更加专业权威的机构，对厉舟的精神健康状况做复核。”
“辩护律师的要求在开庭前就已经提出，本庭现已收到了鉴定结果，厉舟的病症应为双向情感障碍。”
“患病不等价于行凶。”
“辩护律师，你坚持认为是厉舟对巧克力投毒，证据何在。”
证明厉舟确实对巧克力投毒的直接证据是……
“证据就是这副沾上了巧克力痕迹的真丝手套！”
“经过鉴定，这副手套上沾染的巧克力与导致沈曦被害的巧克力是一致的。”
“厉舟剧组的道具老师也确认，这副手套属于厉舟，是他正在拍摄的电影中的道具！”
“厉舟，如果不是为了避免在巧克力上留下指纹，你为什么要戴着手套去碰巧克力！”
“我本来是打算吃一块的……”
“但你为什么没吃呢？整盒巧克力只少了两块，都是沈曦吃的！”
“……”
“我……我承认，是我害了阿曦。”
“我当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真的只是情绪狂躁一时冲动。”
“厉舟，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狡辩！你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吗？你是蓄谋已久！”
厉舟谋害沈曦是策划已久的，证据是……
“你购买河豚毒素的时间是在一个月前，说明你早就开始策划行凶了！”
“甚至，你最初想购买的有毒物质，是起效更快更加难以抢救的氰化钾！”
“不仅如此，因为河豚毒素并非毒发后立刻致死，你为了确保沈曦不能求救，你还拿走了她的手机！”
“你要怎么解释沈曦手机上指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沈曦却没有江明月的指纹！”
“但也没有我的指纹啊……”
“那是因为你在沈曦面前不可能一直戴着手套，你拿走手机时不可避免留下了自己的指纹。”
“可你不能把沈曦的手机留在身边，这样太容易暴露了。”
“于是你戴上手套，拿着手机再次来到沈曦的房间，先是找到酒精棉擦除了所有的指纹，然后……”
“你握着沈曦冰冷的手，在手机上伪造了沈曦的指纹！”
“所以，这个手机上才会只有沈曦的指纹，才会留下巧克力的痕迹！”
“我说的对吗，厉舟！”
“……”
“辩护律师，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演。你指证厉舟拿走手机并消除指纹，是否有证据？”
厉舟擦掉了沈曦手机上的指纹，证据是……
“证据就是沈曦房间中的遗留酒精棉上，没有血迹！”
“厉舟，案发当晚你打碎了沈曦房中的花瓶，沈曦为你处理伤口。”
“你把酒精棉丢在沈曦房间里，是想让警方以为，酒精棉是处理伤口时留下的对吗？”
“可沈曦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创可贴，废弃的创可贴包装本就暴露了有人来过的事实！”
“你留下的酒精棉，简直是欲盖弥彰，弄巧成拙！”
“是她逼我的，如果不是她逼我，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沈曦有错，她是逼你逼得太紧，但这不能成为你谋害她的理由！”
此时的厉舟已经听不进去别人在说什么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我……”
“沈曦也好，粉丝也好，你们都打着爱的旗号逼我！”
“就连你这个毫无关联的律师，也联合私生饭来逼我！”
“我是无辜的，错的是你们，是你们！”
“经过法庭辩论，本庭认为公诉机关对陆景和的指控证据不足，不能成立。”
“同时，各项证据显示，厉舟在本案中有重大嫌疑，应交由刑侦部门重新调查。”
“本庭宣判，陆景和无罪！”
全程气定神闲看我表演的陆景和此时站起身来。
他笑着为我鼓掌，丝毫不吝惜对我的赞赏。
“真是精彩的辩论，蔷薇律师，我很庆幸你是我的辩护律师，而不是站在我的对立面。”
旁听席上，群众们也鼓起掌来，耀眼的镁光灯闪烁不停，晃得我睁不开眼。
“居然是厉舟做的！他还隐婚！”
“天啊，不愧是明星中的演技派，厉舟刚到法庭的时候我还觉得他可怜。”
“居然不是那个富二代做的？没意思。”
厉舟瘫坐在椅子上，无神的双眼中有泪水滑落。
“你们每一个人都说爱我，可你们给我的爱……我承受不起……”
“阿曦，你不是一直想我们结婚的消息能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吗？”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厉舟，你作为沈曦的丈夫，真的有在婚姻中给她安全感吗？”
“你能想象她看到你的绯闻时内心的感受吗？”
“在这段婚姻中，你们两个人都很自私，都是失败者。”
“你们彼此之间的所谓深情，只是一场笑话。”
“庭审结束，闭庭。”